列传一百五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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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史稿    

作者: 《清史稿》赵尔巽、柯劭忞等 | 来源: 汉典古籍 | 查看: 0次 | 打开书架 | 选字释义

列传一百五十一

  阮元汪廷珍汤金钊

  阮元,字伯元,江苏仪徵人。祖玉堂,官湖南参将,从征苗,活降苗数千人,有阴德。

  元,乾隆五十四年进士,选庶吉士,散馆第一,授编修。逾年大考,高宗亲擢第一,超擢少詹事。召对,上喜曰:“不意朕八旬外复得一人!”直南书房、懋勤殿,迁詹事。五十八年,督山东学政,任满,调浙江。历兵部、礼部、户部侍郎。  嘉庆四年,署浙江巡抚,寻实授。海寇扰浙历数年,安南夷艇最强,凤尾、水澳、箬黄诸帮附之,沿海土匪勾结为患。元徵集群议为弭盗之策,造船砲,练陆师,杜接济。五年春,令黄岩镇总兵岳玺击箬黄帮,灭之。夏,寇大至,元赴台州督剿,请以定海镇总兵李长庚总统三镇水师,并调粤、闽兵会剿。六月,夷艇纠凤尾、水澳等贼共百馀艘,屯松门山下。遣谍间水澳贼先退,会飓风大作,盗艇覆溺无算,馀众登山,檄陆师搜捕,擒八百馀人。安南四总兵溺毙者三,黄岩知县孙凤鸣获其一,曰伦贵利,磔之。九月,总兵岳玺、胡振声会击水澳帮,擒歼殆尽。土匪亦次第歼抚。浙洋渐清,而馀盗为蔡牵所并,闽师不能制,势益炽,复时犯浙。李长庚巳擢提督,元集赀与造霆船成,配巨砲,数破牵於海上。八年,奏建昭忠祠,以历年捕海盗伤亡将士从祀。盗首黄葵集舟数十,号新兴帮,令总兵岳玺、张成等追剿,逾年乃平之。偕总督玉德奏请以李长庚总督两省水师,数逐蔡牵几获,而玉德遇事仍掣肘。十年,元丁父忧去职,长庚益无助,复与总督阿林保不协,久无成功,遂战殁。

  十一年,诏起元署福建巡抚,以病辞。十二年,服阕,署户部侍郎,赴河南按事。授兵部侍郎,复命为浙江巡抚,暂署河南巡抚。十三年,乃至浙,诏责其防海殄寇。秋,蔡牵、硃濆合犯定海,亲驻宁波督三镇击走之,牵复遁闽洋。时用长庚部将王得禄、邱良功为两省提督,协力剿贼,元议海战分兵隔贼船之策,专攻蔡牵。十四年秋,合击於渔山外洋,竟殄牵,详得禄等传。元两治浙,多惠政,平寇功尤著云。

  方督师宁波时,奏请学政刘凤诰代办乡试监临,有联号弊,为言官论劾,遣使鞫实,诏斥徇庇,褫职,予编修,在文颖馆行走。累迁内阁学士。命赴山西、河南按事,迁工部侍郎,出为漕运总督。十九年,调江西巡抚。以捕治逆匪胡秉耀,加太子少保,赐花翎。二十一年,调河南,擢湖广总督。修武昌江堤,建江陵范家堤、沔阳龙王庙石闸。  二十二年,调两广总督。先一年,英吉利贡使入京,未成礼而回,遂渐跋扈。元增建大黄、大虎山两砲台,分兵驻守。迭疏陈预防夷患,略曰:“英吉利恃强桀骜,性复贪利。宜镇以威,不可尽以德绥。彼之船坚砲利,技长於水短於陆。定例外国货船不许擅入内洋,傥违例禁,即宜随机应变,量加惩创。各国知彼犯我禁,非我轻启衅也。”诏勖以德威相济,勿孟浪,勿葸懦。道光元年,兼署粤海关监督。洋船夹带鸦片烟,劾褫行商顶带。二年,英吉利护货兵船泊伶丁外洋,与民斗,互有伤毙,严饬交犯,英人扬言罢市归国,即停其贸易。久之拆阅多,讬言兵船已归,俟复来如命。乃暂许贸易,与约船来不交犯乃停止。终元任,兵船不至。元在粤九年,兼署巡抚凡六次。

  六年,调云贵总督。滇盐久敝,岁绌课十馀万,元劾罢蠹吏,力杜漏私;盐井衰旺不齐,调剂抵补,逾年课有溢销,酌拨边用。腾越边外野人时入内地劫掠,而保山等处边夷曰枲僳,以垦山射猎为生,可用,乃募枲僳三百户屯种山地,以御野人,即以溢课充费,岁有扩充。野人畏威,渐有降附者。十二年,协办大学士,仍留总督任。车里土司刀绳武与叔太康争斗,胁官求助,檄镇道击走之,另择承袭乃安。越南保乐州土官农文云内閧,严边防勿使窜入,亦不越境生事,寻文云走死。诏嘉其镇静得大体。十五年,召拜体仁阁大学士,管理刑部,调兵部。十八年,以老病请致仕,许之,给半俸,濒行,加太子太保。二十六年,乡举重逢,晋太傅,与鹿鸣宴。二十九年,卒,年八十有六,优诏赐恤,谥文达。入祀乡贤祠、浙江名宦祠。

  元博学淹通,早被知遇。敕编石渠宝笈,校勘石经。再入翰林,创编国史儒林、文苑传,至为浙江巡抚,始手成之。集四库未收书一百七十二种,撰提要进御,补中秘之阙。嘉庆四年,偕大学士硃珪典会试,一时朴学高才搜罗殆尽。道光十三年,由云南入觐,特命典试,时称异数。与大学士曹振镛共事意不合,元歉然。以前次得人之盛不可复继,历官所至,振兴文教。在浙江立诂经精舍,祀许慎、郑康成,选高才肄业;在粤立学海堂亦如之,并延揽通儒:造士有家法,人才蔚起。撰十三经校勘记、经籍篡诂、皇清经解百八十馀种,专宗汉学,治经者奉为科律。集清代天文、律算诸家作畴人传,以章绝学。重修浙江通志、广东通志,编辑山左金石志、两浙金石志、积古斋钟鼎款识、两浙輶轩录、淮海英灵集,刊当代名宿著述数十家为文选楼丛书。自著曰揅经室集。他纪事、谈艺诸编,并为世重。身历乾、嘉文物鼎盛之时,主持风会数十年,海内学者奉为山斗焉。

  汪廷珍,字瑟庵,江苏山阳人。少孤,母程抚之成立。家中落,岁凶,饘粥或不给,不令人知。母曰:“吾非耻贫,耻言贫,疑有求於人也。”力学,困诸生十年,始举於乡。成乾隆五十四年一甲二名进士,授编修。大考,擢侍读。未几,迁祭酒。六十年,以事忤旨,降侍讲。嘉庆元年,直上书房。大考,擢侍讲学士。母忧归,服阕,补原官。七年,督安徽学政。任满,复督江西学政。累迁侍读学士、太仆寺卿、内阁学士,皆留任。

  廷珍学有根底,初为祭酒,以师道自居,选成均课士录,教学者立言以义法,力戒摹拟剽窃之习。及官学政,为学约五则以训士:曰辨涂,曰端本,曰敬业,曰裁伪,曰自立。与士语,谆谆如父兄之於子弟。所刻试牍,取易修辞之旨曰立诚编。士风为之一变。万载棚民入籍,旧分学额,后裁之,土客讦讼久不决;廷珍请复分额,争端乃息。十六年,授礼部侍郎。复直上书房,侍宣宗学。十八年,典浙江乡试,留学政,任满回京。二十二年,署翰林院掌院学士,擢左都御史,充上书房总师傅。二十三年,迁礼部尚书。二十四年,仁宗六旬万寿,庆贺期内遇孝慈高皇后忌辰,部臣未援故事疏请服色,坐率忽,降侍郎。逾年,复授礼部尚书。

  道光二年,典会试,教习庶吉士。车驾谒陵,命留京办事。三年,宣宗释奠文庙礼成,临幸辟雍,诏曰:“礼部尚书汪廷珍蒙皇考简用上书房师傅,与朕朝夕讲论,非法不道,使朕通经义,辨邪正,受益良多。朕亲政后,畀以尚书之任,尽心厥职,於师道、臣道可谓兼备。今值临雍,眷怀旧学,加太子太保。子报原,以员外郎即补用,示崇儒重道之意。”四年,仁宗实录成,赐子报闰主事,孙承佑举人。南河高堰溃决阻运,上以廷珍生长淮、扬,命偕尚书文孚往勘,劾河督张文浩、总督孙玉庭,谴黜有差。疏筹修濬事宜,交河督办理。五年,回京,协办大学士。七年,卒,上震悼,优诏赐恤,赠太子太师,入祀贤良祠,命大阿哥赐奠,赐银千两治丧,谥文端。江苏请祀乡贤,特诏允之。

  廷珍风裁严峻,立朝无所亲附。出入内廷,寮寀见之,莫不肃然。自言生平力戒刻薄,凡贪冒谄谀有不忍为,皆守母教。大学士阮元服其多闻渊博,劝著书,廷珍曰:“六经之奥,昔人先我言之,便何以长语相溷?读书所以析义,要归於中有所主而已。”服用朴俭,或以公孙弘拟之,笑曰:“大丈夫不以曲学阿世为耻,而徒畏布被之讥乎?”后进以文谒,言不宗道,曰:“异日恐丧所守。”属官有例送御史者,持不可,曰:“斯人华而不实,何以立朝?”后皆如所言,人服其精鉴。

  汤金钊,字敦甫,浙江萧山人。嘉庆四年进士,选庶吉士,授编修。十三年,入直上书房。金钊端谨自持,宣宗在潜邸,甚敬礼之。母忧服阕,擢侍讲,督湖南学政。累迁内阁学士。二十一年,复直上书房。典江南乡试,留学政,诏勉以训士不患无才,务培德,经学为本,才藻次之。金钊阐扬诏旨,通诫士子。会匪以祸福煽惑乡愚,金钊著福善辨,刊发晓谕。徐州俗悍,武生不驯者,绳之以法。迁礼部侍郎,任满,仍直上书房。

  宣宗即位,调吏部,益乡用。时用尚书英和议,命各省查州县陋规,明定限制。金钊疏言:“陋规皆出於民,地方官未敢公然苛索者,畏上知之治其罪也。今若明定章程,即为例所应得,势必明目张胆,求多於例外,虽有严旨,不能禁矣。况名目碎杂,所在不同,检察难得真确,转滋纷扰。无论不当明定章程,亦不能妥立章程也。吏治贵在得人,得其人,虽取於民而民爱戴之,不害其为清;非其人,虽不取於民而民嫉仇之,何论其为清?有治人无治法,惟在督抚举措公明,而非立法所能限制。”会中外大臣亦多言其不便,金钊疏入,上手批答曰:“朝有诤臣,使朕胸中黑白分明,无伤於政体,不胜欣悦!”予议叙。

  道光元年,兼署户部侍郎。两江总督孙玉庭以南漕浮收不能尽去,议请八折徵收,学政姚文田、御史王家相皆奏言不可。金钊既同部臣议覆,复疏争曰:“康熙中奉永不加赋之明诏,此大清亿万年培养国脉之至计也。前有议加耗米及公费银者,户部以事近加赋议驳。今准其略有浮收,不肖者益无顾忌,而浮收且多於往日,虽告以收逾八折即予严参,然前此逾额者何尝不干严谴,卒不闻为之减少,独於新定之额,恪遵而不敢逾,此臣之所不敢信也。在督抚奏定之后,不虑控告浮收;在州县纵有发觉,又将巧脱其罪。是限制仍同虚设,徒为盛朝开加赋之端,臣窃惜之!”疏入,下江、浙督抚妥议,事乃寝。寻以吏部事繁,罢直上书房。典江南乡试,道经铜山,见运河支渠为黄流淤塞,岁苦潦,回京奏请疏濬,如议行。二年,典会试,调户部,父忧归。六年,服阕,署礼、工二部及仓场侍郎,仍直上书房,授皇长子奕纬读。实授户部侍郎。七年,连擢左都御史、礼部尚书、上方倚畀,迭命赴山西、直隶、四川、湖北、福建鞫狱按事,四年之中,凡奉使五次。所至持法明慎,悉当上意。充上书房总师傅,调吏部尚书。十一年,皇长子遘疾不起,忌者因以激上怒,罢总师傅,降兵部侍郎。逾两年,复自左都御史授工部尚书,转吏部。连典江南、顺天乡试。十六年,陕西巡抚杨名飏被劾,命偕侍郎文庆往按,暂署巡抚;又往四川按事,名飏复与臬司互讦,得其冒工庇属状,劾罢。会京察,以奉使公明,予议叙。又赴张家口、太原鞫狱。十八年,以户部尚书协办大学士,仍调吏部。  十九年,命按事安徽、江苏、浙江。自禁烟议起,海疆久不靖。林则徐既罢,琦善主抚,复不得要领。金钊素不附和议,与穆彰阿等意龃《齿吾》。一日召对,上从容问广东事可付诸何人,金钊以林则徐对,上不悦。至二十一年,事且益棘,诏予则徐四品卿衔赴浙江军营,亦未果用之。未几,有吏部司员陈起诗规避仓差,金钊还其呈牍禁勿递,为所讦,坐降四级调用。逾年,授光禄寺卿。以衰老乞罢,住京养疴,许以二品顶戴致仕。久之,上仍眷念,二十九年,皇太后之丧,具疏上慰,赐头品顶戴。咸丰四年,重宴鹿鸣,加太子太保。六年,卒,诏以尚书例赐恤,谥文端。

  金钊自为翰林,布衣脱粟,后常不改。当官廉察,负一时清望,虽被排挤,卒以恩礼终。子修,通政司副使。  论曰:阮元由词臣出膺疆寄,竟殄海寇;开府粤、滇,绥边之绩,并有足称;晚登宰辅,与枢臣曹振镛异趣,惟以文学裁成后进,世推耆硕。汪廷珍、汤金钊正色立朝,清节并著;金钊虽以直言被摈,宣宗终鉴其忠诚,易名曰“端”,胥无愧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