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百六十二·刑考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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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文献通考》马端临 | 来源: 汉典古籍 | 查看: 0次 | 打开书架 | 选字释义

卷一百六十二·刑考一

  ○刑制

  虞舜“象以典刑(象,法也。法用当刑用不越法),流宥五刑(宥,宽也。  以流放之法宽五刑),鞭作官刑(以鞭为治官事之刑),扑作教刑(扑,夏楚也。不勤道业则夏楚之),金作赎刑。眚灾肆赦,怙终贼刑(注见《赎》及《详谳门》)。钦哉,钦哉,惟刑之恤哉!”流共工於幽州,放兜於崇山,窜三苗於三危,殛鲧於羽山(注见《徒流门》),四罪而天下咸服。

  帝曰:“皋陶,蛮夷猾夏,寇贼奸宄(猾,乱也。群行攻劫曰寇,杀人曰贼,在外曰奸,在内曰宄),汝作士,五刑有服(士,理官也。五刑:墨、劓、非刂、宫、大辟。服,从也。言得轻重之中正),五服三就(既从五刑,谓服罪也。行刑当就三处:大罪於原野,大夫於朝,士於市);五流有宅,五宅三居(注见《徒流门》):惟明克允。”

  帝曰:“皋陶,惟兹臣庶罔或干予正(或,有也。无有干我正言顺命),汝作士,明於五刑,以弼五教,期於予治,刑期於无刑,民协於中(合於大中之道),时乃功,懋哉!”皋陶曰:“帝德罔愆,临下以简,御众以宽;罚弗及嗣,赏延於世(嗣亦世,俱谓子。延,及也。父子罪不相及,而及其赏,道德之政);宥过无大,刑故无小;罪疑惟轻,功疑惟重(见《详谳门》);与其杀不辜,宁失不经。好生之德洽於民心,兹用不犯於有司。”  《吕刑》:“苗民弗用灵,制以刑,惟作五虐之刑曰法(三苗之君习蚩尤之恶,不用善化民而制以重刑,惟为五虐之刑,自谓得法),杀戮无辜,爰始淫为劓、耳刂、、黥(三苗之主顽凶苦民,敢行虐刑以杀戮无辜,於是始大为截人耳鼻、阴、黥面以加无辜,故曰五虐)。越兹丽刑并制,罔差有辞(苗民於此施刑,并制无罪,无差有直辞者。言淫滥也)。民兴胥渐,泯泯棼棼,罔中於信,以覆诅盟(三苗之民渎於乱政,起相渐化,泯泯为乱,棼棼同恶,皆无中於信义,以反背诅盟之约)。虐威庶戮方告无辜於上,上帝监民,罔有馨香,德刑发闻惟腥(三苗虐政作威,众被戮者万方各告无罪於天;天视苗民无有馨香之行,其所以为德刑,发闻乃惟腥臭)。皇帝哀矜庶戮之不辜,报虐以威,遏绝苗民,无世在下(皇帝,帝尧也。哀矜众被戮者之不辜,乃报为虐者以威诛,遏绝苗民,使无世位在下国也)。”

  丁谧论曰:“《尧典》曰:‘象以典刑,流宥五刑,鞭作官刑,扑作教刑,金作赎刑。怙终贼刑。’咎繇曰:‘天讨有罪,五刑五用哉。’《吕刑》曰:

  ‘蚩尤惟始作乱,延及於平民,罔不寇贼苗民弗用灵寇攘矫虔。鸱义,奸宄。惟作五虐之刑曰法,杀戮无辜,爰始淫为劓、耳刂、、黥。’按此则肉刑在於蚩尤之世,而尧、舜以流放代之,故黥劓之文不载唐、虞之籍,而立刑之数亦不具於圣人之旨也。禹承舜禅,与尧同治,必不释二圣而远,则凶顽固可知矣;汤、武之王,独将奚取!《吕刑》之云,即叔向所谓‘三辟之兴,皆叔世也’,此则近君子有徵之言矣。”

  夏作《禹刑》。  殷汤制官刑儆於有位,曰:“敢有恒舞於宫,酣歌於室,时谓巫风;敢有殉於货色,恒於游畋,时谓淫风;敢有侮圣言,逆忠直,远耆德,比顽童,时谓乱风。惟兹三风十愆,卿士有一於身,家必丧;邦君有一於身,国必亡。臣下不匡,其刑墨。具训於蒙士(邦君卿士,则以争臣自匡正。臣不正君,服墨刑:凿其额,涅以墨。蒙士,例谓下士。士以争友,仆隶自匡正)。”  纣无道,罪人以族,焚炙忠良,刳剔孕妇,又为炮烙之刑(膏铜柱,加之以炭,令有罪者行焉,命曰炮烙之刑),醢九族,脯鄂侯。周西伯献洛西之地,以请除炮烙之刑,纣许之。

  《周官》:大司寇之职,掌建邦之三典,以佐王刑邦国、诘四方。一曰刑新国用轻典(新国者,新辟地立君之国。民未习於教,故用轻法),二曰刑平国用中典(平国,承平守成之国也。用中典者,常行之法),三曰刑乱国用重典(乱国,篡弑叛逆之国。用重典者,以其化恶,伐灭之)。以五刑纠万民(刑亦法也。纠犹察异也)。一曰野刑,上功纠力(功,农功。力,勤力);二曰军刑,上命纠守(命,将命也。守,不失部伍。守,刘音狩,注同。将,于匠反);三曰乡刑,上德纠孝(德,六德也。善父母为孝);四曰官刑,上能纠职(能,能其事也。职,职事修理);五曰国刑,上愿纠暴(愿,悫慎也。“暴”,当为“恭”字之误也。愿,音愿,刘又音原。依注,“暴”作“恭”,悫苦角反)。以圜土聚教罢民(圜土,狱城也,聚罢民其中,困苦以教之为善也。民不愍作劳,有似於罢)。凡害人者,之圜土而施职事焉,以明刑耻之(害人,谓为邪恶、已有过失丽於法者。以其不故犯法,之圜土系教之,庶其困悔而能改也。,置也。

  施职事,以所能役使之。明刑,书其罪恶於大方版,著其背)。其能改者,反於中国,不齿三年(反於中国,谓舍之还於故乡里也。司圜职曰:“上罪三年而舍,中罪二年而舍,下罪一年而舍。”不齿者,不得以年次列於平民);其不能改而出圜土者,杀(出,谓逃亡)。以两造禁民讼,入束矢於朝,然後听之(讼,谓以其财货相告者。造,至也。使讼者两至;既两至,使入束矢,乃治之也。不至不入束矢,则是自服不直者也。必入矢者,取其直也。《诗》曰:“其直如矢。”古者一弓百矢,束矢,其百个与?造,七报反,注同。个,古贺反。与音馀);以两剂禁民狱,入钧金,三日,乃致於朝,然後听之(狱,谓相告以罪名者。剂,今券书也。使狱者各赍券书;既两券书,使入钧金;又三日乃治之。重刑也。不券书,不入金,则是亦自服不直者也。必入金者,取其坚也。三十斤曰钧。两剂,子随反)。以嘉石平罢民(嘉石,文石也,刂之外朝门左。平,成也,成之使善。文石,如字,刘音问。刂,音树),凡万民之有罪过而未丽於法而害於州里者,桎梏而坐诸嘉石,役诸司空。重罪,旬有三日坐,期役。其次九日坐,九月役。其次七日坐,七月役。其次五日坐,五月役。其下罪三日坐,三月役。使州里任之,则宥而舍之(有罪过,谓邪恶之人所罪过者也。丽,附也;未附於法,未著於法也。木在足曰桎,在手曰梏。役诸司空:坐日讫,使给百工之役也。役月讫,使其州里之人任之,乃赦之。宥,宽也。桎,音质。梏,古毒反。著,直略反,下附犹著皆同)。以肺石达穷民(肺石,赤石也。穷民,天民之穷而无告者。肺,芳废反),凡远近独老幼之欲有复於上而其长弗达者,立於肺石三日,士听其辞,以告於上而罪其长(无兄弟曰,无子孙曰独。复,犹报也。上,谓王与六卿也。报之者,若上书诣公府言事矣。长,谓诸侯若卿遂大夫)。正月之吉,始和,布刑於邦国都鄙。乃县刑象之法於象魏,使万民观刑象,挟日而敛之(正月朔日,布王刑於天下。正岁又县其书重之。县,音元,注及下同。挟,子协反)。凡邦之大盟约,莅其盟书而登之於天府(莅,临也。天府,祖庙之藏。约,於妙反。藏,才浪反)。太史、内史、司会及六官,皆受其贰而藏之(六官,六卿之官也。贰,副也。会,古外反,下同会皆同)。凡诸侯之狱讼,以邦典定之(邦典,六典也,以六典待邦国之治。治,直吏反,下同)。凡卿大夫之狱讼,以邦法断之(邦法,八法也,以八法待官府之治。断,丁乱反,下注皆同)。凡庶民之狱讼,以邦成弊之(邦成,八成也,以官成待万民之治。故书“弊”为“憋”,郑司农云:“‘憋’当为‘弊’。邦成,谓若今时决事比也。弊之,断其狱讼也。故《春秋传》曰:‘弊狱邢侯。’)。  小司寇以五刑听万民之狱讼。附於刑,用情讯之。至於旬,乃弊之。读书则用法(附,犹著也。讯,言也,用情理言之,冀有可以出之者。十日乃断之。读书则用法,如今时读鞫已,乃论之)。凡命夫命妇,不躬坐狱讼(为治狱吏亵尊者也。不身坐者,必使其属若子弟也)。凡王之同族有罪,不即市(郑司农云:

  “刑诸甸师氏。《礼记》曰:‘刑於隐者,不与国人虑兄弟。’”)。以五声听狱讼,求民情:一曰辞听(观其出言,不直则烦),二曰色听(观其颜色,不直则赧然),三曰气听(观其气息,不直则喘),四曰耳听(观其听聆,不直则惑),五曰目听(观其眸子视,不直则毛然)。以八辟丽邦法,附刑罚;以三刺断庶民狱讼之中(详见注;并见《详谳门》)。岁终则令群士计狱弊讼,登中於天府(上其所断狱讼之数)。正岁帅其属而观刑象,令以木铎曰:“不用法者,国有常刑。”令群士(遂士以下)。乃宣布於四方,宪刑禁(宣,遍也。宪,表也,谓县之也。刑禁,士师之五禁)。

  士师之职,掌国之五禁之法,以左右刑罚:一曰宫禁,二曰官禁,三曰国禁,四曰野禁,五曰军禁。皆以木铎徇之於朝,书而县於门闾(左右,助也;助刑罚者,助其禁民为非也。宫,王宫也。官,官府也。国,城中也。古之禁书亡矣,今宫门有符籍,官府有无故擅入,城门者有离载下帷,野有田律,军有嚣ん夜行之禁,其角可言者。疏曰:“古者之禁书在仪礼三千条内而在亡中,故举汉法以况之。离载下帷者,谓在车离耦,耦载而下惟,恐是奸非,故禁之。古之设刑者,以刑止刑,以杀止杀,是欲不使犯罪,故於刑外豫设禁,禁民使不犯刑,是左右助刑罚,使民无丽於罪也。书而县於闾门者,《尔雅》云‘巷门谓之闾’。  则悬於处处巷闾使知之。”)。以五戒先後刑罚,毋使罪丽於民:一曰誓,用之於军旅;二曰诰,用之於会同;三曰禁,用诸四役;四曰纠,用诸国中;五曰宪,用诸都鄙(先後,犹左右也。誓、诰於《书》,则《甘誓》、《大诰》之属,禁则《军礼》曰“无干车,无自後射此”,其类也。纠、宪未闻)。掌官中之政令(大司寇之官府中也),家狱讼之辞,以诏司寇断狱弊讼,致邦令(诏司寇,若今白听正法解也。致邦令者,以法报之),掌士之八成(八成者,行事有八篇,若今时决事比矣):一曰邦氵勺(氵勺,读如酌。邦氵勺者,斟酌盗取国家密事,若今时刺探尚书事),二曰邦贼(为逆乱者),三曰邦谍(为异国反间),四曰犯邦令(干冒王教令者),五曰桥邦令(称诈以有为者。桥,音矫),六曰为邦盗(窃取国之宝藏者),七曰为邦朋(朋党相阿,使政不平者),八曰为邦诬(诬罔君臣,使事失实)。若邦凶荒,则以荒辩之法治之(元谓:“‘辩’当为‘贬’,声之误也。遭饥荒则刑罚、国事有所贬损,作权时法也。朝士职曰:‘若邦凶荒、札丧、寇戎之故,则令邦国、都家、县鄙虑刑贬。’”),令移民、通财、纠守、缓刑(移民,就贱救困也。通财,补不足也。纠守,卫盗贼也。缓刑,舒民心也)。凡以财狱讼者,正之以传别、约剂(传别,中别手书也。约剂,各所持券也。若今时市买为券书以别之,各得其一,讼则按券以正之也)。

  乡士掌国中(谓六乡之狱在国中)。各掌其乡之民数而纠戒之(乡士八人,言各者,四人而分主三乡),听其狱讼,察其辞;辩其狱讼,异其死刑之罪而要之,旬而职听於朝(辩、异,谓殊其文书也。要之,为其罪法之要辞,如今劾矣。  十日乃以职事治之於外朝,容其自反覆)。司寇听之,断其狱、弊其讼於朝,群士、司刑皆在,各丽其法以议狱讼(丽,附也;各附致其法以成议也)。狱讼成,士师受中。协日刑杀,肆之三日(受中,谓受狱讼之成也。郑司农云:“若今二千石受其狱也。中者,刑罚之中也。协,合也,和也;和合支善日,若今时望後利日也。肆之三日,《春秋传》曰:‘三日弃疾请尸’。《论语》曰:‘肆诸市朝。’言谓:‘士师既受狱讼之成,乡士则择其可刑杀之日,至时往莅之,尸之三日乃反也)。”若欲免之,则王会其期(免,犹赦也。期,谓乡士职听王朝、司寇听之日,王欲赦之,则用此时亲往议之)。

  遂士掌四郊(六遂之狱在四郊)。各掌其遂之民数,纠其戒令(遂士十二人,言各者,二人分一遂),听其狱讼(以下同乡士),二旬而听於朝(以下同乡士)。

  协日就郊而刑杀,各於其遂,肆之三日。若欲免之,则王命三公会其期。

  县士掌野(郑司农云:“掌二百里至四百里,大夫所食。”元谓:“地距王城二百里以外至三百里曰野,三百里以外至四百里曰县,四百里以外至五百里曰都。都、县、野之地,其邑非王子弟公卿大夫之采地,则皆公邑也。谓之县,县士掌其狱焉。言掌野者,郊外曰野,大总言之也。狱居近:野之县狱,在二百里上;县之县狱,在三百里上;都之县狱,在四百里上”)。各掌其县之民数,纠其戒令而听其狱讼(以下同乡士)。三旬而听於朝(以下同乡士)。刑杀各就其县,肆之三日。若欲免之,则王命六卿会其期。  方士掌都家(郑司农云:“掌四百里至五百里,公所食。”元谓:“都,王子弟及公卿之采地;家,大夫之采地。大都在量地,小都在县地,家邑在稍地。  不言掌其民数,民之不纯属王也。”)。听其狱讼之辞,辩其死刑之罪而要之,三月而上狱讼於国(三月乃上要者,又变朝言国,以其自有君,异之)。司寇听其成於朝,群士、司刑皆在,各丽其法以议狱讼(成,平也)。狱讼成,士师受中,书其刑杀之成与其听狱讼者(都家之吏自协日刑杀,但书其成与治狱之吏姓名,备反覆有失实者)。

  讶士掌四方之狱讼(谓诸侯之狱讼)。谕罪刑於邦国(告晓以丽罪及制刑之本意)。凡四方之有治於士者造焉(谓谳疑辨事,先来诣,乃通之於士师也,如今郡国亦时遣主者吏诣廷尉议者)。四方有乱狱,则往而成之(乱狱,谓君臣宣淫、上下相虐者也。往而成之,犹吕步舒往治淮南狱)。

  朝士,凡士之治,有期日:国中一旬,郊二旬,野三旬,都三月,邦国期。

  期内之治听,期外不听(在期内者听,其外者不听,若今时徒论决,满三月不得乞鞫)。凡有责者,有判书以治则听(判,半分而合者,谓若今时辞讼,有券书者为治之)。凡民同财者,令以国法行之;犯令者,刑罚之。(郑司农云:“同货财,谓钱共贾者也。”元谓:“富人畜积者,多时收敛之,乏时以国服之法出之,虽有腾踊,其赢不得过此,以利出者与取者,过则罚之,若今时加贵取息坐赃也。”)凡属责者,以其地传而听其辞(郑司农云:“谓讼地畔界者,田地町畔相比属,故谓之属责。以地传而听其辞,以其比畔为证也。”元谓:“属责,转责使人归之而本主死亡,受之归受之数相抵冒也。以其地之人相比近能为证者来,乃受其辞为治之也。”)。凡盗贼军乡邑及家人,杀之无罪(谓盗贼群辈若军共攻盗乡邑及家人者,杀之无罪,若今时无故入人室宅庐舍、上人车船,牵引人欲犯法者,其时格杀之无罪)。凡报仇雠者,书於士,杀之无罪(谓同国不相辟者,将报之,必先言之於士)。若邦凶荒、札丧、寇戎之故,则令邦国、都家、县鄙虑刑贬(虑,谋也。贬,犹减也。谓当图谋缓刑且减国用,为民困也)。

  司刑掌五刑之法丽万民之罪:墨罪五百,劓罪五百,宫罪五百,刖罪五百,杀罪五百(墨,黥也,先刻其面,以墨窒之。劓,截其鼻也。今东、西夷或以墨、劓为俗,古刑人亡逃者之世类与?宫者,丈夫则割其势,女子闭於宫中,若今官男女也。刖,断足也,周改膑作刖。杀,死刑也。《书传》曰:“决关梁、逾城郭而略盗者,其刑膑;男女不以义交者,其刑宫;触易君命、革舆服制度、奸轨盗攘伤人者、其刑劓;非事而事之、出入不以道义而诵不祥之辞者,其刑墨;降畔、寇贼、劫略、夺攘、矫虔者,其刑死。”此二千五百罪之目略也,其刑书则亡。夏刑:大辟二百,膑辟三百,宫辟五百,劓、墨各千。周则变焉,所谓“刑罚世轻世重”者也。郑司农云:“汉孝文帝十三年,除肉刑。”)。若司寇断狱弊讼,则以五刑之法诏刑罚,而以辨罪之轻重(诏刑罚者,处其所应不,如今律家所署法)。  司刺掌三刺、三宥、三赦之法。

  司盟:凡民之有约剂者,其贰在司盟(贰之者,检其自相违约)。有狱讼者,则使之盟诅(不信则不敢听,此盟诅所以省狱讼)。

  司厉 司圜(并见《徒流门》)

  掌囚掌守盗贼。凡囚者,上罪梏而桎,中罪桎梏,下罪梏;王之同族,有爵者桎,以待弊罪(凡囚者,谓非盗贼,自以他罪拘者也。郑司农云:

  “者,两手共一木也;桎梏者,两手各一木也。”元谓:“在手曰梏,在足曰桎。中罪曰,手足各一木耳。下罪又去桎。王同族及命士以上,虽有上罪,或或桎而己。弊犹断也。”梏,古毒反。张揖云:“参著曰梏,偏著曰桎。”《说文》云:“梏,手械也,所以告天;桎,足械也,所以质地。”,刘云:“三家姜奉反,一家居辱反。”《汉书音义》韦昭音拱,云两手共一木曰,两手各一木曰梏。”李奇音恐。桎,之实反。上,时掌反)。

  及刑杀,告刑於王,奉而朝。士加明梏,以市而刑杀之(告刑於王,以今日当行刑及所刑姓名也,其死罪则曰“某之罪在大辟”,其刑罪则曰“某之罪在小辟”。奉而朝者,重刑,为王欲有所赦,且当以付士。士,乡士也。乡士加明梏者,谓书其姓名及其罪於梏而箸之也,囚时虽有无梏者,至於刑杀,皆设之。  以市,就众也,庶姓、无爵者,皆刑杀於市。为,於伪反。著,丁略反;徐张虑反)。凡有爵者与王之同族,奉而甸师氏,以待刑杀(甸师氏,亦由朝乃往也。待刑杀者,掌戮将自市来也。《文王世子》曰:“虽亲不以犯有司,正术也,所以礼异姓也。刑於隐者,不与国人虑兄弟也。”)。

  掌戮掌斩杀贼谍而搏之(斩以铁钺,若今要斩也,杀以刀刃,若今弃市也。

  谍谓奸寇反者。贼与谍罪大者斩之,小者杀之。搏,当为“膊诸城上”之“膊”,字之误也。膊,谓去衣磔之。谍,音牒。搏,注作膊,同普博反,磔也。,音斧。要,一遥反。,厕之。去,起吕反)。凡杀其亲者焚之,杀王之亲者辜之(亲,缌服以内也。焚,烧也。《易》曰:“焚如死如弃如。”辜之言枯也,谓磔之)。凡杀人者,踣诸市,肆之三日。刑盗於市(踣,僵尸也。肆,犹申也,陈也。凡言刑盗,罪恶莫大焉。踣,皮北反。僵,音居良反)。凡罪之丽於法者亦如之,唯王之同族与有爵者,杀之於甸师氏(罪二千五百条,上附下附,刑五而已。於刑同科者,其刑杀之一也)。凡军旅田役,斩杀刑戮亦如之(戮,谓膊,焚、辜、肆)。墨者使守门(黥者无妨於禁御。御,音御),劓者使守关(截鼻亦无妨,以貌鬼远之。远,千万反),宫者使守内(以其人道绝也。今世或然)。

  刖者使守囿(断足驱卫禽兽,无急行。囿,音又。断,丁管反),髡者使守积(郑司农云:“髡当为‘完’,请但居作三年,不亏体者也。”元谓“此出五刑之中而髡者,必王之同族不宫者。宫之,为翦其类,髡头而已。守积,积在隐者,宜也。髡,苦门反。积,子赐反,注同)。

  布宪掌宪邦之刑禁。正月之吉,执旌节以宣布於四方,而宪邦之刑禁,以诘四方邦国及其都鄙,达於四海(宪,表也,谓县之也。刑禁者,国之五禁,所以左右刑罚者。司寇正月布刑於天下,正岁又县其书於象魏。布宪於司寇布刑,则以旌节出宣令之;於司寇县书,则亦县之於门闾及都鄙邦国。刑者,王政所重,故屡丁宁焉。诘,谨也,使四方谨行之)。凡邦之大事合众庶,则以刑禁号令。

  禁杀戮掌司斩杀戮者、凡伤人见血而不以告者、攘狱者、遏讼者,以告而诛之司(犹察也;察此四者,告於司寇罪之也。斩杀戮,谓吏民相斩相杀相戮者。

  伤人见血,见血乃为伤人耳。郑司农云:“攘狱者,距当狱者也。遏讼者,遏止欲讼者也。”元谓“攘,犹也。狱者,言不受也。”)。

  禁暴氏掌庶民之乱暴力正者、挢诬犯禁者、作言语而不信者,以告而诛之(民之好为侵陵、称诈、谩诞,此三者,亦刑所禁也。力正,以力强得正也。挢,居表反。好为,呼报反,下文则为下注皆为同。谩诞,武谏反,一音亡半反,又免仙反,徐、望山反,本或作“慢”。诞,音但)。凡国聚众庶,则戮其犯禁者以徇。凡奚隶聚而出入者,则司牧之,戮其犯禁者(奚隶,女奴男奴也。其聚出入,有所使)。  《王制》:司寇正刑明辟以听狱讼(司寇,秋官卿,掌刑者。辟,罪也。辟,婢亦反,注同),必三刺(以求民情,断其狱讼之中。一曰讯群臣,二曰讯群吏,三曰讯万民。刺,七智反,杀也),有旨无简不听(简,诚也。有其意无其诚者,不论以为罪)。附从轻(附,施刑也。求出之,使从轻),赦从重(虽有罪可重,犹赦之)。凡制五刑,必即天论(制,断也。即,就也。必即天论,言与天意合。闵子曰:“古之道,不即人心。”即,或为则。论,或为伦。论,音伦,理也。

  注同),邮罚丽於事(邮,过也。丽,附也。过人罚人,当各附於其事,不可假他以喜怒也)。凡听五刑之讼,必原父子之亲,立君臣之义以权之(权,平也);意论轻重之序,慎测浅深之量以别之(意,思念也。浅深,谓俱有罪,本心有善恶);悉其聪明,致其忠爱以尽之(尽其情)。疑狱,与众共之;众疑,赦之。

  必察小大之比以成之(小大犹轻重。已行故事曰比)。成狱辞,史以狱成告於正,正听之(史,司寇吏也。正,於周乡、师之属,今汉有正、平、丞,秦所置。平,彼命反)。正以狱成告於大司寇,大司寇听之棘木之下(《周礼》,乡、师之属,辨其狱讼,异其死刑之罪而要之,职听於朝,司寇听之。朝,王之外朝也。左九棘,孤、卿、大夫位焉;右九棘,公、侯、伯、子、男位焉;面三槐,三公位焉)

  大司寇以狱之成告於王,王命三公参听之(王使三公复与司寇及正共平之,重刑也。《周礼》,王欲免之,乃命公会其期)。三公以狱之成告於王,王三又,然後制刑(又,当作宥,宥,宽也。一宥曰不识,再宥曰过失,三宥曰遗忘)。凡作刑罚,轻无赦(法,虽轻不赦之,为人易犯)。刑者亻刑也,亻刑者成也,一成而不可变,故君子尽心焉(变,更也。亻刑,音刑)。析言破律、乱名改作,执左道以乱政,杀(析言破律,巧卖法令者也。乱名改作,谓变易官与物之名,更造法度。左道,若巫蛊及俗禁);作淫声、异服、奇技、奇器以疑众,杀(淫声,郑、卫之属也。异服,若聚鹬冠琼弁也。奇技、奇器,若公输般请以机窆。鹬,伊必反,徐音述。弁,皮恋反。般,百反);行伪而坚、言伪而辩、学非而博、顺非而泽以疑众,杀(皆谓虚华捷给无诚者也);假於鬼神、时日、卜筮以疑众,杀(今时持丧葬、筑盖、嫁娶卜数文书,使民倍礼违制)。此四诛者,不以听(为其为害大而辞不可明)。

  《文王世子》:公族其有死罪,则磬於甸人。公族之罪,虽亲不以犯有司,正术也,所以体百姓也(犯,犹干也。术,法也。“百姓”,或作“异姓”,非)。  刑於隐者,不与国人虑兄弟也。弗吊,弗为服,哭於异姓之庙,为忝祖远之也。

  素服居外,不听乐,私丧之也,骨肉之亲无绝也。公族无宫刑,不翦其类也(详见《帝系考·皇族门》)。

  《康诰》:王曰:“呜呼,封,敬明乃罚(凡行刑罚,必敬明之,欲其谨重)!

  人有小罪,非眚,乃惟终,自作不典,式尔(小罪,非过误,而故为乱常之事,用意如此,罪虽小而不可赦),有厥罪小,乃不可不杀。乃有大罪,非终,乃惟眚灾,尔,既道,极厥辜,时乃不可杀(有大罪而非故犯,乃其过误,偶尔如此,既自称道,尽输其情,不敢隐匿,罪虽大乃不可杀)。非汝封刑人杀人,无或刑人杀人;非汝封又曰劓耳刂人,无或劓耳刂人(刑杀劓耳刂,天所以讨有罪者,非汝封得私用之,无或以为可以己施之而妄刑人也)。”王曰:“外事,汝陈时臬,司师兹殷罚有伦(外事,有司之事也。臬,法也。言汝於外事,但陈列是法,使有司师此殷罚之有叙者用之尔)。”又曰,要囚,服念五六日,至於旬时,丕蔽要囚(要囚,狱辞之要者也。服念,服膺而念之。旬,十日。时,三月。为囚求生道也。蔽,断也)。”王曰:“汝陈时臬事,罚蔽殷彝,用其义刑义杀。

  勿庸以次汝封,乃汝尽逊,曰时叙,惟曰未有逊事(义,宜也。次,次舍之次。  逊,顺也。申言敷陈是法与事,罚断以殷之常法矣,又虑其泥古而不通,又谓其刑其杀必察其宜於时者而後用之;既又虑其趋时而循己,又谓刑杀不可以就汝封之意;既又虑其刑杀虽已当罪,而矜喜之心乘之,又谓使汝刑杀尽顺於义,虽曰是有次叙,汝当惟谓未有顺义之事。盖矜喜之心生,乃怠惰之心起,刑杀之所由不中也,可不戒哉)。已,汝惟小子,未其有若汝封之心。朕心朕德,惟乃知(已者,语辞之不能已也。小子,幼小之称。言年虽少而心独善也。尔心之善,固朕知之;朕心朕德,亦惟尔知之。将言用罚之事,故先发其良心焉)。凡民自得罪,寇攘奸宄,杀越人於货,愍不畏死:罔弗憝(越,颠越也。《盘庚》云:

  “颠越不恭。”愍,强。憝恶也。自得罪,非为人诱陷以得罪也。凡民自犯罪,为盗贼奸宄、杀人、颠越人以取财货强很亡命者,人无不憎恶之也。用罚而加是人,则人无不服,以其出乎人之同恶,而非即乎吾之私心也。特举此以明用罚之当罪)。”王曰:“封,元恶大憝。矧惟不孝不友。子弗祗服厥父事,大伤厥考心;於父不能字厥子,乃疾厥子。於弟弗念天显,乃弗克恭厥兄;兄亦不念鞠子哀,大不友於弟。惟吊兹,不於我政人得罪,天惟与我民彝大泯乱。曰,乃其速由文王作罚,刑兹无赦(大憝,即上文之“罔弗憝”。言寇攘奸宄固为大恶而大可恶矣,况不孝之人而尤为可恶者。当商之季,礼义不明,人纪废坏,子不敬事其父,大伤父心;父不能爱子乃疾恶其子,是父子相夷也。天显,犹《孝经》所谓“天明尊卑,显然之序”也。弟不念尊卑之序而不能敬其兄,兄亦不念父母鞠养之劳而大不友其弟,是兄弟相贼也。父子兄弟至於如此,苟不於我为政之人而得罪焉,则天之与我民彝必大泯灭而紊乱矣。曰者,言如此,则汝其速由文王作罚,刑此无赦而惩戒之不可缓也)。不率大戛,矧惟外庶子训人,惟厥正人、越小臣诸节,乃别播敷,造民大誉,弗念弗庸,厥君。时乃引恶,惟朕憝。已,汝乃其速由兹义率杀(戛,法也。言民之不率教者,固可大之法矣,况外庶子以训人为职,与庶官之长及小臣之有符节者,乃别布条教,违道干誉,弗念其君,弗用其法,以病君上。是乃长恶於下,我之所深恶。人臣之不忠如此,刑其可巳乎!汝其速由此义而率以诛戮之可也。按:上言民不孝不友,则速由文王作罚,刑兹无赦。此言外庶子、正人、小臣背上立私,则率由兹率杀。其曰“刑”曰“杀”,若用法峻急者。盖殷之臣民,化纣之恶,父子兄弟之无其亲,君臣上下之无其义,非绳之以法,示之以威,殷人孰知不孝不义之不可干哉!《周礼》所谓“刑乱国用重典”者是也。然曰“速由文王”,曰“速由兹义”,则其刑其罚亦仁厚而已矣)。  《君陈》:王曰:“君陈,尔惟弘周公丕训,无依势作威,无倚法以削(无乘势位作威於上,无倚法制行刻削之政)。宽而有制,从容以和。殷民在辟,予曰‘辟’,尔惟勿辟;予曰‘宥’,尔惟勿宥:惟厥中。有弗若於汝政,弗化於汝训,辟以止辟,乃辟。狃於奸宄,败常乱俗,三细不宥(罪虽小,三犯不赦,所以绝恶源也)。”

  穆王作《吕刑》,王曰:“嗟!四方司政典狱,非尔惟作天牧(司政典狱,谓诸侯也。非汝惟为天牧民乎?言任重是汝也。为,於伪反)?今尔何监?非时伯夷播刑之迪(言当视是伯夷布刑之道而法之)!其今尔何惩?惟时苗民匪察於狱之丽(其今汝何惩戒乎?所惩戒惟是苗民非察於狱之施刑以取灭亡。丽,力驰反)。罔择吉人观於五刑之中,惟时庶威夺货(言苗民无肯选择善人使观视五刑之中正,惟是众为威虐者,任之以夺取人货,所以为乱),断制五刑,以乱无辜。

  上帝不蠲,降咎於苗(苗民任夺货奸人断制五刑,以乱加无罪。天不洁其所为,故下咎罪,谓诛之。蠲,吉缘反。咎,其久反)。苗民无辞於罚,乃绝厥世(言苗无以辞於天罚,故尧绝其世。中言为至戒)。”王曰:“呜呼,念之哉(念以伯夷为法、苗民为戒)!伯父、伯兄、仲叔季弟、幼子、童孙,皆听朕言,庶有格命(皆王同姓,有父、兄、弟、子、孙列者,伯仲叔季,顺少长也。举同姓包异姓,言不殊也。听从我言,庶几有至命)。今尔罔不由慰日勤,尔罔或戒不勤(今汝无不用安自居日当勤之,汝无有徒念戒而不勤。日勤,上人实反,一音曰)。

  天齐於民,俾我。一日非终,惟终在人(天整齐於下民,使我为之。一日所行非为天所终,惟为天所终,在人所行。天齐於民,绝句。马云:“齐,中也。”俾我,绝句,上必尔反,马本作“矜於哀”也)。尔尚敬逆天命,以奉我一人。虽畏勿畏,虽休勿休(汝当庶几敬逆天命,以奉我一人之戒行事。虽见畏,勿自谓可敬畏;虽见美,勿自谓有德美)。惟敬五刑,以成三德。一人有庆,兆民赖之,其宁惟永。”(先戒以劳谦之德,次教以惟敬五刑,所以成刚、柔、正直之三德也。天子有善,则兆民赖之,其乃安宁长久之道。)王曰:“吁,来!有邦有土,告尔祥刑(吁,叹也。有国土诸侯,告汝以善用刑之道。吁,况于反,马作“于”,于,於反)。在今尔安百姓,何择?非人!何敬?非刑!何度?非及(在今尔安百姓兆民之道,当何所择?非惟吉人乎!当何所敬?非惟五刑乎!当何所度?非惟及世轻重所宜乎!度,待洛反,注同;马云“造谋也。”)!两造具备,师德五辞(两,谓囚证。造,至也。两至具备,则众狱官共听其入五刑之辞。造,七报反,注同)。五辞简孚,正於五刑(五辞简核,信有罪验,则正之於五刑)。

  五刑不简,正於五罚(不简核,谓不应五刑,当正五罚,出金赎罪。核,幸格反)。

  五罚不服,正於五过(不服,不应罚也。正於五过,从赦免。应,应对之应,下同)。五过之疵,惟官、惟反、惟内、惟货、惟来(五过之所病,或尝同官位,或许反囚辞,或内亲用事,或行货枉法,或旧相与往来,皆病所在。来,马本作“求”,云“有求,请赇也。”)。其罪惟钧,其审克之(以病所在,出入人罪。

  使在五过,罪与犯法者同,其当清察能使之不行)。五刑之疑有赦,五罚之疑有赦,其审克之(刑疑,赦从罚;罚疑,赦从免,其当清察能得其理)。简孚有众,惟貌有稽(简核诚信,有合众心;惟察其貌,有所考合。重刑之至)。无简不听,具严天威(无简核诚信,不听理其狱,皆当严敬天威,无轻用刑)。墨辟疑赦,其罚百锾,阅实其罪(刻其颡而涅之曰墨刑。疑则赦从罚。六两曰锾。锾,黄铁也。阅实其罪,使与罚各相当。辟,婢亦反。锾,徐户关反,六两也,郑及《尔雅》同;《说文》云:“锊也。锊,十一铢二十五分铢之十三也。马同。又云:

  “贾逵说:俗儒以锊重六两。《用官》,剑,重九锊。俗儒近是。”阅,音悦。

  颡,素党反。涅,乃结反)。劓辟疑赦,其罚惟倍,阅实其罪(截鼻曰劓刑。倍百为二百锾)。非刂辟疑赦,其罚倍差,阅实其罪。(刖足曰非刂。倍差,谓倍之又半,为五百锾。非刂,扶谓反。倍差,测加反,传云“五百锾”也,马云:

  “倍二百为四百,差者,又加四百之三分之一,凡五百三十三锾三分锾之一也。”)

  宫辟疑赦,其罚六百锾,阅实其罪(宫,淫刑也,男子割势,妇人幽闭,次死之刑。序五刑先轻转至重者,事之宜)。大辟疑赦,其罚千锾,阅实其罪(死刑也。

  五刑疑,各入罚,不降相因,古之制也)。墨罚之属千,劓罚之属千,非刂罚之属五百,宫罚之属三百,大辟之罚其属二百。五刑之属三千(别言罚属,合言刑属,明刑罚同属,互见其义以相备。见,贤遍反)。上下比罪,无僭乱辞,勿用不行(上下比方其罪,无听僭乱之辞以自疑,勿用折狱,不可行。僭,子念反)。

  惟察惟法,其审克之(惟当清察罪人之辞,刑以法理,其当详审能之)。上刑轻下服(重刑有可以亏减,则之轻,服下罪),下刑重上服,轻重诸罚有权(一人有二罪,则之重,而轻并数。轻重诸刑罚各有权宜。并,必政反。数,色住反)。刑罚世轻世重,惟齐非齐,有伦有要(言刑罚随世轻重也。刑新国用轻典,刑乱国用重典,刑平国用中典。凡刑,所以齐非齐,各有伦理,有要义)。

  罚惩非死,人极於病(刑罚所以惩过,非杀人;欲使恶人极於病苦,莫敢犯者)。

  非佞折狱,惟良折狱,罔非在中(非口才可以断狱,惟平良可以断狱,无不在中正)。察辞於差,非从惟从(察囚辞,其难在於差错,非从其伪辞,惟从其本情)。  哀敬折狱,明启刑书胥占,咸庶中正(当怜下人之犯法,敬断狱之害人,明开刑书相与占之,使刑当其罪,皆庶几必得中正之道。当,丁浪反)。其刑其罚,其审克之(其所刑,其所罚,其当详审能行之,无失中正)。狱成而孚,输而孚(断狱成,辞而信,当输汝信於王。谓上其鞫劾文辟。上,时掌反,下注同。鞫,九六反。劾,亥代反,《玉篇》胡得反)。其刑上备,有并两刑(其断刑文书上王府皆当具,有并两刑,亦具上之)。”王曰:“呜呼,敬之哉!官伯族姓,朕言多惧(敬之哉,告使敬刑。官长,诸侯。族,同族。姓,异姓也。我言多可戒惧以儆之。儆,音景)。朕敬於刑,有德惟刑(我敬於刑,当使有德者惟典刑)。

  今天相民,作配在下,明清於单辞(今天治民,人君为配天在下,当承天意,听讼当清审单辞。单辞特难听,故言之。相,如字,马息亮反,助也。治,直吏反)。

  民之乱,罔不中听狱之两辞(民之所以治,由典狱之无不以中正听狱之两辞。两辞,弃虚从实,刑狱清则民治)。无或私家於狱之两辞(典狱无取有受货听诈,成私家於狱之两辞)。狱货非宝,惟府辜功,报以庶尤(受狱货,非家宝也。惟聚罪之事,其报则以众人见罪)。永畏惟罚,非天不中,惟人在命(当长畏惧惟为天所罚,非天道不中,惟人在教命,使不中;不中则天罚之)。天罚不极,庶民罔有令政在於天下(天道罚不中,令众民无有善政在於天下,由人主不中,将亦罚之。令,力呈反)。”王曰:“呜呼,嗣孙!今往何监?非德於民之中!尚明听之哉(嗣孙,诸侯嗣世子孙,非一世。自今已往,当何监视?非当立德於为民之中正乎!庶几明听我言而行之哉)。哲人惟刑,无疆之辞,属於五极,咸中有庆(言智人惟用刑,乃有无穷之善辞,名闻於後世,以其折狱属五常之中正,皆中有善,所以然也。属,音烛)。受王嘉师,监於兹祥刑(有邦有土,受王之善众而治之者,视於此善刑。欲其勤而法之,为无疆之辞)。”

  《吕刑》一书,先儒蔡九峰以为:“《舜典》所谓赎刑者,官府学校鞭扑之刑耳,若五刑则固未尝赎也。今穆王赎法,虽大辟亦许其赎免矣。盖王巡游无度,财匮民劳,至其末年,无以为计,乃为此一切权宜之术,以敛民财。夫子录之,亦以示戒。”愚以为未然。盖熟读此书,哀矜恻怛之意,千载之下,犹使人为之感动,且拳拳乎讫富惟货之戒,则其不为聚敛征求设也审矣。鬻狱取货,末世暴君吏之所为,而谓穆王为之,夫子取之乎?且其所谓赎者意,自有在学者,不能详味经意而深考之耳。其曰“墨辟疑赦,其罚百锾”,盖谓犯墨法之中疑其可赦者,不遽赦之,而姑取其百锾以示罚耳。继之曰“阅实其罪”,盖言罪之无疑则刑,可疑则赎,皆当阅其实也。其所谓疑者何也?盖唐、虞之时,刑清律简,是以赎金之法止及鞭扑,而五刑无赎法。至於周而律之繁极矣,五刑之属,至於三千。若一按之律,尽从而刑之,则何莫非投机触罟者?天下之人无完肤矣!是以穆王哀之,而五刑之疑,各以赎论。姑以大辟一条言之。夫所犯者死罪而听其赎金以免,诚不可以训也。然大辟之属二百,则岂无疑赦而在可议之列者?有如杀人反逆之类,则是不可不杀,虽万锾亦难贳死矣。而二百之属,其罪不皆至此也。以经传考之,其在周,则《王制》之析言破律,行伪学非,《酒诰》之群饮;其在汉,则列侯坐酎金不敬,将帅出师失期之类,於律皆死罪也。而其情则可矜,其法则可议,岂必尽杀之乎!此则死罪之疑赦者也。意周所以断斯狱,必在“其罚千锾”之科,而汉制则不过或除其国,或赎为庶人,亦其遗意也。盖哀矜庶狱,乃此书之大旨,赎特其一事。序者专以训夏赎刑言之,已失其义;而此书之首,又止言“耄荒度,作刑以诘四方。”夫曰“作刑以诘四方”者,主於用刑之意也。  而此书所言,大概哀民之罹於法而不忍刑之,惧有司之不能审克而轻用之,其意盖期於无刑而非作刑也。故愚疑篇首或有脱简,如“耄荒度”之语亦难通。二序既不得书之意,而後之儒者复因穆王有巡游之事,遂於此书肆为讥评而不复味其辞,亦已疏矣。以愚观之,一篇之中,察狱情之隐痛,鉴天道之神明,而示劝戒於报应之,咨嗟恳恻,谆衤复详练,老者之言也。其作於既闻《祈招》之後乎?

  是岂复有侈心之可议哉!或曰:“罪疑则降等施刑可矣,何必赎乎?”曰:“古之议疑罪者,降杀,一法也,《虞书》所谓‘罪疑惟轻’,此书所谓‘上下比罪,上刑轻下服’是也;罚赎,一法也,《虞书》所谓‘金作赎刑’,此书所谓五刑之赎是也,固并行而不悖也。且其言曰:‘罚惩非死,人极於病。’盖财者,人之所甚欲,故夺其欲以病之,使其不为恶耳,岂利其货乎?至又以为所言皋陶不与三后之列,遂使後世以刑官为轻。後汉杨赐拜廷尉,自以代非法家,言曰:‘三后成功,皋陶不与,盖吝之也。’亦此书立言之疵启之。陋哉,俗儒之论也!夫刑以齐民,古人重之谨之而非所先也,故夫子以政刑不若德礼,而此书曰:‘三后成功,惟殷於民。士制百姓於刑之中,以教祗德。’盖曰必居以安之,食以养之,礼以教之,然後及於刑耳,岂以皋陶为劣於禹、稷而後之乎?然即此章先後轻重之意观之,盖可以明此书之不为‘作刑以诘四方’而作矣。”  郑人铸刑书铸刑书(铸刑书於鼎,以为国之常法)。叔向使诒子产书曰:

  “始吾有虞於子(虞,度也。言准度子产以为己法。度,待落反,下同),今则已矣(已,止也)。昔先王议事以制,不为刑辟,惧民之有争心也(临事制刑,不豫设法也。法豫设则民知争端)。犹不可禁御,是故闲之以义,纠之以政(纠,举也),行之以礼,守之以信,奉之以仁(奉,养也),制为禄位,以劝其从(劝从教),严断刑罚,以威其淫(淫,放也)。惧其示也,故诲之以忠,耸之以行(耸,惧也。耸,息勇反。行,下孟反),教之以务(时所急),使之以和(说以使民。说,音悦),临之以敬,莅之以︹(施之於事为莅。莅,音利,又音类),断之以刚(义断恩)。犹求圣哲之上,明察之官(上,公、王者;官,卿大夫也),忠信之长,慈惠之师。民於是乎可任使也,而不生祸乱。民知有辟,则不忌於上(权移於法,故民不畏上。长,丁丈反),并有争心,以徵於书,而徼幸以成之(因危文以生争,缘徼幸以成其巧伪。“徼”,本又作“邀”,古尧反。巧,如字,又苦孝反),弗可为矣(为,治也)。夏有乱政而作《禹刑》,商有乱政而作《汤刑》(夏、商之乱,著禹、汤之法,言不能议事以制。夏,户雅反,注同),周有乱政而作《九刑》(周之衰,亦为刑书,谓之《九刑》)。

  三辟之兴,皆叔世也(言刑书不起於始盛之世)。今吾子相郑国,作封洫(在襄三十年。相,息亮反。洫,况域反),立谤政(作邱赋,在四年,谤,布浪反),制参辟,铸刑书(制参辟,谓用三代之末法。参,七南反,一音三),将以靖民,不亦难乎!《诗》曰:‘仪式刑文王之德,日靖四方(《诗·颂》,言文王以德为仪式,故能日有安靖四方之功。刑,法也。靖,音静)’。又曰:‘仪刑文王,万邦作孚(《诗·大雅》言文王作仪法为天下所信。孚,信也)。’如是,何辟之有(言《诗》唯以德与信,不以刑也)?民知争端矣,将弃礼而徵於书(以刑书为徵)。锥刀之末,将尽争之(锥刀之末,喻小事。锥,音隹。尽、争,如字)。

  乱狱滋丰,贿赂并行,终子之世,郑其败乎!闻之:‘国将亡,必多制(数改法。数,所角反)。’其此之谓乎!”复书曰:“若吾子之言(复,报也)。侨不才,不能及子孙,吾以救世也。既不承命,敢忘大惠(以见箴戒为惠)。”

  晋赵鞅、荀寅帅师城汝滨(赵鞅,赵武孙也。荀寅,中行荀吴之子。汝滨,晋所取陆浑地。滨,音宾。行,户郎反),遂赋晋国一鼓铁,以铸刑鼎(令晋国各出功力,共鼓石为铁。计令一鼓而足,因军役而为之,故言遂。铸,之树反。

  令,力呈反),著范宣子所为刑书焉。仲尼曰:“晋其亡乎!失其度矣。夫晋国将守唐叔之所受法度以经纬其民,卿大夫以序守之(序,位次也),民是以能尊其贵,贵是以能守其业。贵贱不愆,所谓度也。文公是以作执秩之官,为被庐之法(僖二十七年,文公被庐,修唐叔之法。被,反义反。庐,力居反。,本又作“搜”,所求反),以为盟主。今弃是度也而为刑鼎,民在鼎矣,何以尊贵(弃礼徵书,故不尊贵)?贵何业之守(民不奉上,则上失业)?贵贱无序,何以为国?且夫宣子之刑,夷之也,晋国之乱制也(范宣子所用刑,乃夷之法也。夷,在文六年。而三易中军帅,贾季、箕郑之徒,遂作乱,故曰乱制。

  帅,所类反),若之何以为法?“蔡史墨曰:“范氏、中行氏其亡乎(蔡史墨即蔡墨)!中行寅为下卿而干上令,擅作刑器以为国法,是法奸也。又加范氏焉,易之,亡也(范宣子刑书中既废矣,今复兴之,是成其咎。擅,市战反。复,扶又反。咎,其九反)。其及赵氏,赵孟与焉;然不得已,若德可以免(铸刑鼎本非赵鞅意,不得已而从之,若能修德,可以免祸。为郑十三年荀寅、士吉射,入朝歌以叛)。”

  杜氏《通典》议曰:“按虞舜立法,曰‘象以典刑,流宥五刑,鞭作官刑,扑作教刑,金作赎刑。眚灾肆赦,怙终贼刑。钦哉’钦哉,惟刑之恤哉(孔安国注曰:“陈典刑之义,敕天下敬之,忧不得其中。”)。”又按《周官》,司寇建三典,正月之吉,悬於象魏,使万人观之,浃日而敛。汉宣帝患决狱失中,置廷尉平。时郑昌上疏曰:“圣王立法明刑者,救衰乱之起也。不若删定律令,愚人知所避,奸吏无所弄。”後之论者,即云上古议事,不为刑辟。夫有血气,必有争心。群居胜物之始,三皇无为之代,既有君长焉,则有刑罚焉。其俗至淳,其事至简,人犯者至少,何必先定刑名?所以因事立制,叔向之言可矣。自五帝以降,法教益繁,虞舜圣哲之君,後贤祖述其道,刑章轻重,亦以素设。周氏三典,悬诸象魏,皆先防抵陷,令避罪辜,是故郑昌献疏,盖以後明其义。当子产相郑,在东周衰时,王室已卑,诸侯力政;区区郑国,介於晋、楚;法弛民怠,政堕俗讹观时之宜设救之术,外抗大国,内安疲。仲尼兄事,闻死出涕,称之“遗爱”,非盛德欤!

  又按:“孔颖达《正义》云:‘子产铸刑书而叔向责之,赵鞅铸刑鼎而仲尼讥之,则刑之轻重不可使人知也。’圣王虽制刑法,举其大纲,但共犯一法,情有浅深临至时事,议其轻重也。孔议附会叔向之书,然详左氏所载夫子之说,第令守晋国旧法,以为范宣子所为非善政耳,非谓圣王制法不可令人知也。”

  秦文公二十年,法初有三族罪(张晏曰:“父母、兄弟、妻子。”如淳曰:  “父族、母族、妻族。”)。武公三年,诛三父等而夷三族,以其杀出子(宁公子三人,长武公为太子,次德,次出子。宁公卒,大庶长弗忌、威垒、三父废太子而立出子为君。後三父等复共杀出子,立武公)。孝公初,卫鞅请变法令。令民为什伍,而相收司连坐。不告奸者腰斩,告奸者与斩敌首同赏,不告奸者与降敌同罚。人有二男以上不分异者,倍其赋。有军功者,各以律受上爵;为私斗者,各以轻重被刑大小。事末利及怠而贫者,举以为收孥。於是太子犯法,鞅曰:

  “法之不行,自上犯之。”太子,君嗣,不可施刑,刑其傅公子虔,黥其师公孙贾。令之初作,一日,临渭论囚,刑七百馀人,渭水尽赤。又增加肉刑,大辟有凿颠、抽胁、镬烹之刑。始皇即位,遣将成乔击赵,反,死屯留,军吏皆斩,及戮其尸(已死者戮其尸)。其後,毒作乱,败,其徒二十人皆枭首(悬首於竿曰枭)。车裂以殉,灭其宗。轻者为鬼薪(取薪给宗庙为鬼薪。《律说》鬼薪作三岁)。

  始皇兼吞战国,遂毁先王之法,灭礼谊之官,专任刑罚,躬标文墨,昼断狱,夜理书,自程决事,日县石之一(县,称也。石,百二十斤。始皇省读文书,日以百二十斤为程)。而奸邪并生,赭衣塞路,囹圄成市,天下愁怨,溃而叛之。

  三十四年,谪治狱吏不直及覆狱故失者。丞相李斯“请烧《诗》、《书》、百家语。有敢偶语《诗》、《书》者弃市。以古非今者族。吏见知不举与同罪。令下三十日不烧,黥为城旦”。制曰:“可。”  三十五年,始皇以卢生等诽谤,使御史悉按问诸生,诸生传相告引,乃自除。  犯禁者四百六十馀人,皆亢之咸阳,使天下知之以惩後。

  二世即位,以赵高为郎中令,更法律,令有罪者相坐,收族。群臣诸公子有罪,令高治之。杀大臣蒙敖等,十二人戮死於市,十公主磔死於社,财物没入县官,馀相连坐者不可胜数。时山东群盗大起,不能禁,胡亥责李斯。斯惧,乃阿意,以书对曰:“夫贤主必能行督责术则人不犯”,故韩子曰:‘慈父有败子,而严家无格虏’。”胡亥悦,行督责益严,刑者相半于道,死人成积於市,以杀人多者为忠臣。丞相去疾及李斯与将军冯劫谏胡亥以“寇盗并起,皆苦於转戍,且止阿房作者”,胡亥曰:“君不能禁盗,又欲罢先帝所为,何以在位?”遂下之吏。去疾、劫曰:“将相不辱。”皆自杀。高因谮李斯子由为三川守与盗通。

  令高按问斯。高诈为御史十辈往讯斯,斯以实对,辄令掠。斯急,上书,高令、弃之不奏。後胡亥使人验斯,斯惧如前使者,乃诬伏。遂具斯五刑,腰斩咸阳市,夷三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