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周公命家丁许成觅取官媒,去不多时,已领了一个姓蒋的一官媒进来。周公见左右人多,吩咐各各外出,周公当中坐下,蒋媒上去叩了一头,他便微笑开言道:“官媒,你可知道城南有个任家,他屋里有个女儿叫做桃花?你认得不认得?可见过任桃花否?”蒋媒道:“任家老妇人也认得,他家资数万,是个良善人家。到是任小姐我从未见他一面,但未见过不敢妄说。大约他小姐已有十六、七岁了。”周公道:“孤已知这小姐相貌端庄,意欲聘他为媳。你若做成此事,孤重重谢你!”蒋媒闻言,暗想道,“我从不曾见周公有儿子。今日此话,有些古怪!”周公见蒋媒迟疑不答,便心中不悦,又问蒋媒:“为何不言不语?”蒋媒道:“非是不言语。小妇人想任太公是个平民,怎敢与公爷对亲?”周公道:“你只管去说,孤只要聘他为媳女,三日内就要成其好事。妆奁一些不要他家的。”蒋媒不待说完,道:“此限一发难成了,那有三日就要过门的?日子促得太狠,岂不是叫小妇人空去跑走的?我看公爷必有主见,倒不妨与小妇人说说,好到那里,随他如何,倘他有什么大翻悔处,自有公爷阻挡,料也无妨。”周公闻言,回嗔作喜道:“你果然伶俐。孤实有心事,要整治任桃花这小贱人,因他破孤的八卦。孤对你说明:我并无公子,今不过凑成圈套,诓他过门,好制死了他。因后三日是个凶神下降日子,故此定了,包管他一下轿,就要命丧无常。此乃暗暗要制死他之法,与你媒人无干。你若做成此事,孤谢你黄金百两,断不失言。”蒋媒道:“原来如此!怪不得公爷生气。任桃花是个闺中女子,为什么破起国公爷的八卦?若能是暗暗制死他,倒也是人不知鬼不觉,小妇人情愿去走一遭。只是要想个计儿,诓骗得任太公许允才好。”周公见蒋媒的说话投机,心中大喜,道:“不难,待孤先算一算,看是如何?”连忙掐指一算,就得了主意,道:“诓亲之计有了!方才算得任太公不在家中,往庄上去了,明日巳时回来。孤叫许成同你前去,在他的门口等候,必须如此如此。若依了便罢,若是不依,你们说孤要经官告他女儿用妖术邪法破了孤的八卦,不怕他不允!”蒋媒闻了大喜道:“此计大妙!小妇人明日就去。”周公大喜,赏了蒋媒的酒食,又先赏白银二十两。蒋媒欢天喜地拜谢回家而去。

  到了次日,便复来会合许成,一出府门,在路上又商量停妥,一直来至任家门首。刚刚到了巳时时候,只见任太公从那边来了。二人一见大喜,暗道:“国公的卦儿真灵!”一面想着,任太公已到门首,下了牲口。家童提着一包衣服。这任太公见蒋媒同着一个人并在他门口,便笑道:“蒋大娘,你为何不进我宅去坐坐?站在门首作什么?”蒋媒迎着笑脸道:“太公,你看我这筐里是什么?昨日我小女下茶的日子,一应主顾人家,我都要送些东西,将这茶饼来与太公、安人的,恰好遇着太公回来,可教小哥送进去罢。”说完,便把那筐里东西交与员外的跟随小童。太公道:“原来是令嫒有了出阁的日子,可喜可贺!且请进舍下奉茶。”  蒋媒连忙答应,同着太公与许成一齐进到大堂坐下。蒋媒忙向童子手里取回那筐子来,递与任太公道:“太公,你且看看,原不成个东西,不过尽些敬心而已。”任太公连称“不敢”,用手接过筐子来一看,上面盖着一块红绫,一对金花,便伸手拿起,顺手放在桌子上,筐子里放着十来个精致点心。蒋媒在旁凑趣道:“太公,你吃个尝尝!”任太公一来从庄上来,未曾用过饭,此时腹中正在空饥,二来又见点心精巧,老人家多嘴馋,又见蒋媒在旁凑趣,不觉就拈一个放在口中。家童已携出茶来。太公便一面让他食茶,自己又取杯茶来食,慢慢的送着点心饼儿,又言:“好点心!真是清香满口。”蒋媒人装疯作狂,取了那对金花,走上与任太公戴上,笑道:“有趣。有趣!今日取个吉利,等老身明日寻个好姨娘来,与太公生个公子罢!”太公只当他取笑,口中不住的道:“这怕不能了。”许成忙取那块红绫披在太公身上,便一齐跪下叩头道:“恭禧太公,贺禧太公!”当下太公一见,忙问:“二位如何这般取笑?”忙伸手来扶。二人起来,道:“我们实说了罢!这是周国公送来与员外的。因他有位公子,想要娶你家小姐为妻,今年也是十六岁。只是日子太速,恐怕员外不准,故此设下这个计策来骗员外。休怪,休怪!”太公听了,才知是诓亲之计,心中着恼道:“这是婚姻大事,也要两家情愿。难道他倚仗国公之势,欺压平民百姓,我就怕了不敢开口,即许他不成?如今老汉偏偏不允这门亲,看他把我怎样了?”蒋媒道:“太公不须着恼,这位就是他的家人,我合他来的。我也说过,怕太公你老人家不依。国公道:‘不妨,若不依我,定必经官告他用邪法妖术破我的八卦!’你可想朝歌城的大小官员,那个不与他交好的?怕你要吃亏了!”

  任太公听罢,并不开言,自沉吟道:“悔道不该叫女儿混管闲事。如今若不依他,告到官去,我定然吃亏,我又吃了他的喜饼。”再想:“女儿是要嫁人的。如今与周公之子匹配,也算荣耀了!”随道:“二位,这国公与老汉结亲难道不好?到底贵贱不敌,而且姑爷未见过,日子又太速。”蒋媒笑道:“太公与国公结亲就算同体,况且他家来先就太公。他的公子不用说是娇生贵养,自然貌美。止有日子太速些。公爷也想过,先已对我们说过,说:‘任太公若嫌日子太速,可说我一些妆奁也不要,止要小姐一身过门就是。’”任太公听了,心中喜悦道:“既是如此说,老汉还须对老妻商量定,我一人也难作主。”蒋媒道:“夫为妻纲,太公若允,安人必许允。我们就此回覆国公的喜信,说太公允了!”许成会意,与蒋媒一起走了。太公独自一个,呆呆的在大堂上坐了一刻,想来想去,心中也觉喜悦。只因他是攀高结贵,就忘却了利害,笑盈盈向宅内来。

  任安人看见太公笑呵呵的进来,便立起身道:“员外回来也!”忽见他头上插着两枝金花,肩上搭着一块红绫,不由的笑起来,道:“员外大喜!今日还是与人家作赞礼郎也?还是娶了姨娘,簪花挂红,拜过天地?”任太公也笑道:“安人,你都说不中。老汉有喜,你老也喜!”忙坐下,把国公差人来求亲的话,细细说完了。又言:“妈妈向我说女儿是个贵相,如今果作了贵人。你我老夫妻倒沾些他光!”安人听了,也喜悦道:“一个百姓人家,与公侯对亲,自然借光荣耀。只是不备些妆奁去,却不成礼款。”任太公笑道:“我家要些妆奁何用?就是女儿去了,日用衣服东西那一样不是新的?其余的俟三天之后办起,送去周府,也不为迟。只有一件,不知女儿悦意不悦意?我同你去对他说说。”安人见太公说的有理,便一同来至后花园里。  只见桃花女独自携着花罐,在那里浇一株桃花。两老齐呼:“女儿,何须自击浇树?教侍女们浇溉可也。”桃花女一见爹娘进来,忙放下花罐,一齐上了花亭坐下。桃花女见太公簪了花,披挂红,便笑道:“爹娘今日有何喜事簪花披红起来?”任安人便先开口道:“我两老之喜,俱是我儿你携带的。”便把“周公差人来求亲,你爹爹已许他十九出门”的话,一一说了。桃花女不待说完,早已杏脸焦黄,“哎哟”一声,身不由主,在椅上扑跌下地。  不知桃花女性命如何,婚姻事允否,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