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山袁翁,少极贫,居城外一破屋中,几于行乞。一日窘甚,饥虚已数日矣,无如何,检点破衣襦数事,至典肆欲质钱若干。肆主曰:“此等物不值一文,可持去。”翁太息曰:“我非滥为者,特以饥不得食,称贷无路,乞食不能,故万不获已,以此为质,不过聊以为信,得钱则取赎耳。幸念素识之情,用质数十百文,以延残喘也。”肆主以为笑谈,置不理,翁愤然曰:“恨我一时在困苦中耳。苟有日发迹,誓亦开一解库,彼时虽有人将死孩儿来质,亦必质之矣!”店肆最忌质死孩儿之说,闻之颇不甘,第以其贫窭至极,不足与较,故为隐忍。
翁归去,一路冥想,毫无生趣,乃止步向天号泣曰:“呜呼!袁某自问于心,所行之事,无不可告人者,胡为而竟至于此耶?”良久辍泣,复行。忽破衣为棘刺所牵,猝难摆脱,屈身摘之。觉棘下土甚松,试抄以手,土中有物累累然,白光灿铄,取视二枚,则朱提也。大惊喜,即以破衣裹数锭,仍以土密掩其余者以归。次晚,复往取之,多不胜取。数旬方尽,约略二万金,不敢彰露,先作些小生意,逐渐张大。一年之后,遂为巨贾。问舍求田,买僮蓄婢,故于宅旁开一典肆。
前肆主闻之,讶曰:“袁饿鬼果有今日耶?昔者受其恶言恶声,每一念及,心实不甘。今趁其发市之始,盍一往,故犯其忌,聊申夙忿乎?”乃觅二死孩,裹以襁褓,挟至其市,求质银十两。主柜者大怒,势将用武,翁适在侧,急止之,而拱手向肆主曰:“老兄欲证成我为信人耶?此孩之死,正值小肆开市之日,不为无缘,请如数质之。”因使人贾一小棺,殓孩于内:“此孩不必远送,即我所立地砖下瘗之可也。”急呼僮仆执锸,就脚下掘一穴,才尺余,忽得一石板,发之,板下列巨瓮十数,瓮中白镪皆满,一肆大惊。肆主见之感叹,始知翁长者,天固有以默启之也。再拜谢罪而去。 翁自此富甲一县,已而生子,子生孙,皆能读书上达,有仕至尚书者、督抚者、卿贰者,科甲连绵,迄今正当鼎盛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