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曰:  芭蕉分绿上窗纱,暗度流年感物华。
  日正长时春梦短,觉来红日又西斜。
  
  话说御史中丞葛太古,奉旨安抚东京,走马赴任,星夜趱行。早有衙役前来迎接,到东京上任。那些行香拜客的常套,不消说得。三日之后,就要前往各处乡镇山村,亲自踏勘,抛荒田土,招谕失业流民。有书吏禀道:“老爷公出,要用多少人夫,求预先吩咐,好行牌拘唤,并齐集跟随人役,可着各处整顿公馆铺陈,以便伺候。”太古道:“百姓遭兵火之余,困苦已极,若多带人役,责令地方备铺陈公馆,这不叫做抚民,反去扰民了,今一概不许。一路上跟随书吏一名,门子一名,承差二名,皂隶四名。本院铺盖,用一头小驴驮载,随路借寺院歇宿。至于盘费,本院自带俸银,给与你们,买来柴米,借灶炊煮,不许擅动民间一针一草。如违,定行处死。”书吏领命而行。太古匹马,领着衙役出城,到各乡村处踏勘了几处。
  
  是日,来到华阴山下,见一座小小庵院,半开半掩。太古问道:“这是什么庵院?”承差禀道:“是慈航静室。”太古道:“看来到也洁净,可以就此歇马暂息。”遂下马,吩咐衙役停在外厢。自己走进山门,到佛堂中礼佛。里面妙香忙出来接见,向前稽首。太古回了一礼,定睛一看,惊问道:“你这姑姑,好象与虢国夫人一般模样?”妙香道:“贫尼正是。不知大人如何认得?”太古道:“下官当时值宿禁门,常常见夫人出入宫闱。况又同里近邻,如何不认得!”妙香道:“请问大人尊姓,所居何职?”太古道:“下官御史中丞葛太古,奉旨安抚此地,所以到此。”妙香道:“呵呀!可惜!可惜!大人若早来三个月,便与令爱相逢了。”太古道:“姑姑说哪个的令爱?”妙香道:“就是大人的令爱明霞小姐。”太古道:“小女已在范阳死节,哪里又有一个?”妙香道:“原来是大人误闻传言了。令爱原未曾死,百日以前,逃难到小庵,住了几日,因避乱兵,在山路里失散了,如今不知去向。”太古道:“姑姑这话甚是荒唐,小女既然来此,如何又不见了?”妙香道:“大人若不信,现有同行女伴卫碧秋在此,待我叫她出来,大人亲自问她。”
  
  便到里边叫碧秋出来。卫碧秋上前相见。太古命妙香、碧秋坐了,问道:“向闻小女弃世,有李猪儿亲口说的,已将她埋葬。适才姑姑又说同小娘子避难到此,教人委决不下,小娘子可细细说与我知道。”碧秋便说红于如何代死,自己如何叫开城门,与母亲卫妪如何一齐逃难来到庵中,又如何失散,连母亲也不知消息。说到此处,不觉泪下。
  
  太古大惊道:“如此说起来,那死的倒是侍婢红于了,难得这丫环这般义气。只是范阳到此,有二千余里,一路兵戈搔扰,你们二个妇女,怎生行走?”碧秋道:“亏得有睢阳雷万春给了路引,所以路上不怕盘诘。”太古道:“如今路引在哪里,取来与我一看。”碧秋道:“在此。”便进去取出路引与太古。太古接来,从前至后看去,见葛明霞名下,注着钟景期原聘室,便心里想道:“这又奇了。前日遇钟郎时节,他说慕我女儿才貌,欲结姻盟,并未遣媒行聘,怎么路引上这般注着?”
  
  便问碧秋道:“这雷将军如何晓得小女是钟景期的原聘。”碧秋道:“并奴家也不见小姐说起,倒是雷将军问及才晓得。”太古道:“如何问及?”碧秋道:“他说钟景期谪贬蜀中,遇着雷将军。雷将军要侄女配她为妻,他说有了原配葛小姐,不肯从命,因此,雷将军将侄女倒赠与他为妾,留着正位以待葛小姐。所以,路引上这般注着。”
  
  太古想道:“这钟郎真是情痴,如何寸丝未定,便恁般主意。”又想道:“难得卫碧秋母子费尽心机,救脱我女,反带累她东西飘泊,骨肉分离,如今此女茕茕在此,甚是可怜。她既救我女,我如何不提拔她。况她姿容不在明霞之下,又且慧心淑质,种种可人,不如先收她为养女,再慢慢寻取明霞,却不是好。”心中计较已定,就向碧秋道:“老夫只有一女,杳无踪影,老夫甚是凄凉。你又失去了令堂,举目无亲,意欲收你为螟岭之女,你意下如何?”碧秋道:“蒙大人盛意,只恐蓬荜寒微,难侍贵人膝下。”妙香道:“葛大人既有此心,你索性从命吧。”碧秋道:“既如此,爹爹请坐了,待孩儿拜见。”说罢,拜了四拜。太古道:“儿且在此住下,待我回了衙门,差人抬轿子来接你。”碧秋应声晓得。
  
  太古别了妙香,出静室上马,衙役随着又到各处巡行几日。回至衙门,吩咐军士人役,抬着轿子到慈航静室,迎接小姐,又封香金三十两,送与妙香。承差人役领命而去。接了碧秋到衙,太古又教人着媒婆在外买丫环十名,进来伏侍碧秋。虽是贫女,却也知书识字,太古甚是爱她。买了许多古今书籍,与她玩读。碧秋虽未精通。一向与明霞、妙香谈论,如今又有葛太古指点,不觉心领神会,也就能吟诗作赋。太古一发喜欢。
  
  隔了数日,门上传报说,河北经略公钟景期在此经过,特地到门拜访。葛太古心下踌躇道:“钟郎才貌并美,年少英奇。他属意我女。我前日又向他说死了,倘他别结良缘,可不错过了这个佳婿。莫若对他说知我女尚在,只说已寻取回来,就与他订了百年之约,后日寻着明霞,不消说得,就是寻不着,好歹将碧秋嫁与他,却不是好。”一头想,一头已走至堂前,一声云板,吹打开门,接入钟景期上堂叙礼,分宾主坐下。
  
  两人先叙了些寒温,茶过一通,太古道:“老夫有一喜信,报知经略公。”景期道:“有何喜信?”太古道:“原来小女不曾死,一向逃避在外,前日老夫已寻取回来了。”景期忙问道:“老先生在何处相逢令爱的?”太古道:“老夫因踏勘灾荒,偶到慈航静室中歇马,却有虢国夫人在彼出家,小女恰好亦避难庵中,与老夫一时相会,方知前日所闻之误。”景期道:“如此说那范阳死节的,又是哪一个?”
  
  太古便将红于代死,挚伴同逃的话儿,一一说完了。景期不胜嗟叹。太古道:“如今小女既在,经略公可酬宿愿矣。”景期道:“千里暌违,三年梦寐,好逑之念,何日忘之。今学生种玉有缘,老先生金诺无吝,当即遣媒纳采,岂敢有负初心。”太古笑道:“经略公与老夫今日始订姻盟,如何预先在人前说曾经聘定小女。”景期道:“我并不曾向人说甚话儿,这话从何处来?”太古道:“小女逃难经过睢阳,副将雷万春承她路引,说当日要将侄女相配,因你说有了原聘葛明霞,故他将侄女倒送与你为侧室,所以路引尚在小女名下,就注定是钟景期原聘室。老夫见了,不觉好笑。”景期道:“彼时我意中但知有明霞小姐,不知有别人,只恐鹊巢鸠居,故设以推却。现今尚虚中间,以待令爱。”说罢,二人大笑。
  
  忽见中军官来禀道:“有翰林学士李白老爷来拜。”景期暗喜道:“今日正少一个媒人,他来得恰好。”太古就出去迎接进来。各相见坐定,太古道:“李兄为何不在朝廷,却来此处?”太白道:“小弟已经告休林下,在各处游玩,近欲往高山纵览,经过贵治,特来相访。”景期道:“李大人来得凑巧,葛老先生一位令爱,蒙不弃学生鄙陋,许结丝萝,敢求李大人执柯。”李白道:“好!好!别的事体,学生誓不饶舌,做媒是有酒吃的,自当效劳。”景期道:“既如此,学生当择日行聘,待讨平逆贼,便来迎娶。”李白道:“说得有理。”一齐起身作别。太古送出衙门,回身进来,心上忽然猛省,跌足道:“适才不该说她是慈航静室中寻着的,倘他到彼处,问明端的,不道是我的好意,倒说我谎骗他了。”又想道:“看景期一心苦渴,今日方且喜不自胜,何暇去问,只索由他罢了。”便进内去说与碧秋知道不题。
  
  却说,钟景期回至馆,欢喜欲狂,忙与雷天然说知此事,天然不惟不加忌,倒还替景期称贺。钟景期吩咐军兵,也暂住数日,一面去教着阴阳官择了吉日,一面发银子去买办行聘礼物。
  
  忙了一日,景期向雷天然道:“葛公说虢国夫人在慈航静室中出家,我明日清早要去见她。”天然道:“相公带着冯元随往。”次早,景期吩咐冯元跟着,又带几个侍从,唤土人领路上马,竟投慈航静室中来。到得山门首,只见里面一个青衣女童出来道:“来的可是钟状元么?”景期大惊下马,问道:“你如何晓得下官到此?”女童道:“家师妙香姑姑,原是虢国夫人。三日前说有故人钟状元来访,恐相见又生魔障,昨日亡入终南山修道去了。教我多多拜上钟老爷。说宦海微茫,好生珍重,功成名就,及早回头,留下诗笺一纸在此。”景期接来一看,上面写道:
  
  割断尘缘悟本真,蓬山绝顶返香魂。
  如今了却风流愿,一任东风啼乌声。
  
  景期看罢,泫然泪下,怏怏上马而回,到了吉期,准备元宝、彩缎、钗环礼物,牵羊担酒,大吹大擂送去。景期穿了吉服,自己上门纳聘。李白是媒人,面儿吃得红红,双花双红,坐在马上。军士吹吹打打,一齐来到安抚衙门里。葛太古出堂迎接,大摆喜筵,一则待媒人,一则请新婿,好不热闹。但见:
  
  喜气迎门,瑞烟满室,喜气盈门,门上尽悬红彩;瑞烟满室,室中尽挂纱灯。笙歌鼎沸,吹一派鸾凤和鸣;锦褥平铺,绣几对红鸳鸯交颈。风流学士做媒人,潇洒状元为女婿。佳肴美酒,异果奇花,玉振金杯,玳瑁筵前光灿烂,摇筝檀板,琉璃屏外韵悠扬。
  
  饮宴已毕,李白、景期作别。景期回至驿庭。雷天然接着道:“相公聘已下了,军情紧急,不可再迟。”钟景期道:“二夫人言之有理。”便吩咐发牌起马,传各营齐备行装。次日辰时,放炮拔营。葛太古、李白同来相送到长亭拜别。景期领了兵马,浩浩荡荡,往河北去了,葛太古别了太白,自回衙门,退人私署,走进碧秋房中,见碧秋独坐下泪,太古问道:“我儿为何忧愁?”碧秋道:“孩儿蒙爹爹收养,安居在此,不知我母亲与明霞姐姐,却在何处?”太古道:“正是,我因连日匆忙,倒忘了这要紧事体。待我差人四去寻访便了。”碧秋道:“差人寻也不中用,须多写榜文,各处粘贴,或者有人知风来报。”太古道:“我儿说得是。”就写起来。榜文上写着报信的谢银三十两,收留的谢银五十两,将避难缘由、姓名、年纪,一一开明。写完,发出去,连夜刊刻,印了几百张,差了十数个人,往四处去粘贴。
  
  差人拿了榜文,分头去了。一个差人到西京,一路寻访,一张榜文,贴在长安城门上,又往别处贴去了。那一些百姓,皆来看榜,内中一个人,头戴毡帽,身穿短布衫,在人丛里钻出来,拍手笑道:“好快活!好快活!我造化今日到了。”又有一个老婆子向前将那人一把扯住,扯到僻静处间道:“你是卖鱼的沉蛇儿,在这里自言自语说什么?”沉蛇儿道:“你是惯做中人的,白妈妈问我怎的。”白婆道:“才听见你说什么造化到了,故问你?”蛇儿道:“有个缘故。我前日在径河打鱼,夜里泊船在岸边,与我老婆子在那里吃酒,忽听见芦苇丛中有人啼哭,我上岸看时,见一个老妪,一个绝标致的女子避难到那边,迷失了路,放声啼哭,我便叫她俩个到渔船里来,问她名姓,那老的叫做卫妪,后生叫做葛明霞。她父亲做官,我故收留在船里,要等人来寻,好讨些赏。谁想养了她一百三四十日,并无人来问,方才见街上榜文,却有着落。我如今送到她父亲处,报事人三十两也是我的,收留人五十两也是我的,岂不是个造化。”
  
  白婆道:“那女子生得何?”蛇儿道:“妙啊!生得甚然标致,乌油油的发儿,白堂堂的脸儿,曲弯弯的眉儿,俏生生的眼儿,直隆隆的鼻儿,细纤纤的口儿,小尖尖的脚儿。只是自从在船里,并不曾看见她笑。但是哭起来,那娇声儿便要叫人魂飞魄散,不知笑将起来怎样有趣哩。”白婆道:“可识几个字否?”蛇儿道:“岂但识字,据那卫妪向我老婆说,她琴棋书画,件件都会哩。”白婆道:“你这蠢才,不是遇着我这桩大财,却错过了,这里不好讲话,随我到家里来。”两个转弯,来到白婆家里。蛇儿道:“有甚话说?”白婆道:“目今汾阳王郭老爷,起建凝芳阁,阁下造院子十所,每一院中有歌舞侍女十名,又要十个能诗善赋的绝色美人,分居十院,统领诸姬。如今有了红绢紫苑等九个,单单少着第十院美人,遍处访觅,并没好的。你方才说那个女子,甚是标致,何不将她卖与郭府,最少也得它二、三百两银子,可不胜如拿去那个八十两的谢仪。”蛇儿道:“那葛明霞不肯去怎么好?”
  
  白婆道:“这样事体,不可明白做的。如今你先回去,我同郭府管家,到你船边来相看,只说是你的女儿,如此如此。做定圈套,那葛明霞哪里晓得。”蛇儿道:“倘然她在郭府里说出情由,根究起来,我与你如何是好?”白婆道:“你是做水面上生意的,我的家伙连锅灶也没有一担,一等交割了人,我也搬到你船里来,一溜儿掉到别处去了,她们哪里去寻。”蛇儿道:“好计!好计!我的船泊在长安门外,我先去,你就来!”
  
  说罢,回到船上。见明霞、卫妪坐在前窗,心里暗自喜欢,也不与她说话,竟到后梢,与老婆讨好。歇不多时,早见白婆领着三、四个管家到船边叫道:“沈蛇儿,我们郭府中要买几尾金色大鲤鱼,你可拿上来,称银子与你。”蛇儿道:“两日没有鲤鱼,别处去买吧!”管家道:“老爷宴客立等要用,你故不卖么?”蛇儿道:“实是没有。”
  
  管家道:“我不信,到他船上去搜着。”说着,一齐跳上船来,那艘小船险些儿跳翻了。管家钻进船里,假意掀开平基搜鱼,那三、四双眼睛,却射定在葛明霞身上,骨碌碌的看上看下,惊得葛明霞娇羞满面。奈船小,又没处躲避,只得低着头,将衣袖来遮掩,谁想已被这几个人看饱了。说着:“果然没有鲤鱼,几乎错怪了他,只是我们不认得别个船上,你可领我们去买?”蛇儿道:“这个当得。”便随着众人上岸,与白婆一齐进城。
  
  来到白婆家里,管家道:“那女子果然生得齐正,老爷一定中意的。”白婆便瞒了蛇儿,私自议定身价三百两,自己打了一百两后手,将二百两与蛇儿。管家又道:“方在同坐的那个老妪是什么人?”蛇儿道:“也是亲戚,只为无男无女,在我船头陪伴老婆。”白婆对管家道:“郭老爷每娶一位美人,便要一个保母作伴,老妪既无男女,何不同那女子到郭府中,好俩熟人在一处,倒也使得。”
  
  蛇儿道:“只要添些银子,有何不可。”白婆又向管家说了,添了二十两银子,叫沉蛇儿写起文书。只说自己亲女沉明霞同卫妪,因衣食不敷,情愿卖到郭府,得身价三百二十两,其余几句套话,不消说得。写完,画了花押,兑了银子,权将银子放在白婆家里,叫起两乘轿子,沉蛇儿先奔到船上,向葛明霞、卫妪道:“昨日圣上差一员官,但有逃难迷失女子,造着册子,设一公所居住,如有亲戚认的,即便领回,大家都到彼处寻领,你俩人也该到那边去住,好等家里人来认,可要叫轿来来抬你们。”明霞道:“如此甚好,只是在你船上打扰多时,没甚谢你,只有金簪一枝,与你少尝薪不,待我见了亲人,再寻你奉谢。”蛇儿收了簪子。
  
  少顷,轿子到了,明霞、卫妪别了蛇儿夫妇,一齐上岸入轿。蛇儿跟着轿子,送到郭府门首。见凡个管家并白婆站着,蛇儿打了个照面,竟自回去。白婆接明霞、卫妪出轿,管家领入府中。明霞慌慌张张,不知好歹,只管跟着走,白婆直引至第十院中,便道:“你俩人住在此间,我去了再来看你。”说着,竟自抽身出去。那明霞、卫妪举目一看,见雕槛画栏,奇花异木,摆列的金彝宝鼎,精细牙签。挂着琵琶笙笛,瑶琴锦瑟,富丽异常。心中正在疑惑,那本院十个歌姬齐来接见。又有九院美人,红绡紫苑等,都来拜望。早有女侍捧首饰、衣裳,来叫明霞梳妆打扮。
  
  明霞惊问道:“这里叫做什么所在?”红绡笑道:“原来姐姐尚不知,我这里是汾阳王郭老爷府中凝芳十院,特请你来为第十院美人,统领本院歌姬,今日是老爷寿诞,你快快梳妆,同去侍宴。”明霞听罢,大惊哭道:“我乃官家之女,如何陷我于此,快送我出去便罢。不然,我誓以一死,自明心迹。”红绡便扯着紫苑,背地说道:“今日是老爷寿诞,这女子如此光景,万一宴上啼哭起来,反为不美,不如今日不要她拜见,待慢慢劝她安心了,方始入侍,才为恰当。”紫苑道:“姐姐所见极是。”吩咐诸姬好生伏侍照管。别了明霞,集了众歌姬,到凝芳阁伺候。
  
  到得黄昏时分,只听得吆喝之声。九对纱灯引子仪到阁上坐席,九个美女叩头称贺。子仪道:“适才家人报道,第十院美人有了,何不来见我。”红绡禀道:“她乃贫家女子,不晓理数,诚恐在老爷面前失仪,因此故不敢来见。侍妾等教习规矩,方始叩见老爷。”子仪道:“说得有理。”一时奏乐,九院美女轮流把盏,诸姬吹弹歌舞,直到夜分。子仪醉了,吩咐撤宴,就到第三院房里住了。次早起来,外面报有驾帖下来,子仪忙出迎接,展开驾帖来看,原来是景期攻围安庆绪不下,奏请添兵。圣旨着子仪部下仆固怀恩前去助战。子仪看了,就差人请仆固怀恩来吩咐。怀恩领命,点了本部三万雄兵,往范阳进发,协助景期。不知胜负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