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怕浮云地怕荒,人怕有病物怕伤。
忠臣最怕君不正,孝子就怕父不良。
贤妻他怕夫不淑,哀苦孩子怕后娘。
鸡怕黄鼬猫吃鼠,花怕狂风草怕霜。
草怕严霜霜怕日,恶人自有恶人降。
不信但看恶国泰,拿问进京一命亡。
话说国泰向和珅说道:“实对你说,你真领了旨来,我也不怕,咱二人虽然是姑表至亲,你不该将国盛参倒。咱二人仇深似海。”和公大怒说:“好一个无法无纪的国泰,不遵王命,上欺天子,下压文武,违背国法如叛逆无二,你等大小文武官弁,皆知皇上之法度,兵符职衔皆是爷家的,将国泰与我拿下。”国泰仰面哈哈大笑,说:“谁敢拿我?把和珅给我拿了。”四路总兵答应一声:“喳!”走近前把国泰绑缚,国泰喝道:“你四个身该万死,为何绑起本院来了。”四路总兵说:“绑的是你。”
和公立刻南面而立,手捧圣旨说:“国泰跪下听宣。”四路总兵把国泰按倒,跪在公案前,和公宣读曰: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民为邦本,民富国强。兹尔国泰,有负朕托,苦害山东一省绅民。年荒岁歉,竟报八分年程丰稔。目无法纪,任性妄为,屈杀国家生员十余名之多,今有左连城进京叩阍控告,必然激起民乱。着刘墉、和珅将国泰王命兵权收回,山东巡抚印绶着藩司赵一鹤暂且护理。国泰情同叛逆,拿问进京惩办。钦此谢恩。
国泰问:“这左连城是一何等之人?竟敢进京妄告国舅爷。”和公冷笑说:“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遂吩咐把国泰入狱,国泰闻言,垂头丧气入狱去了。
和公含笑道:“四家贵镇拿国泰有功,本爵同刘吏部回京缴旨,必然提奏保你四家高升擢用。急速到狱中请出刘中堂,我在书房恭候。”四总镇遵命去请刘公,不多时刘公已至巡抚衙门书房,和公道惊。二公商量出了数十张招告国泰的告示,这告示发出各州县村镇张贴,一时被害之民哄动,皆奔巡抚衙门申冤,拥挤不动。内中有第七十三名举人杨大印替众黎民哀恳免课被斩,因此杨母受惊加气而亡。其妻朱氏青梅、红梅姊妹二人同侍一夫,只落得无倚无靠,今闻街市纷纷议论刘大人、和大人拿问国泰进京,贴出招告告示,姊妹二人亦来鸣冤衙中,所接的呈纸公案,桌上堆积如山,皆令候批。
刘、和二公商量,先审实他的大逆口供,连黎民众冤状呈与当今,谅宫中西妃贵人就有九牛二虎之力也挽之不回。和公说:“老师,门生昨日抄拿他的家眷,并无元配,只有四十名美姬侍奉他。”刘公说:“且将这四十名美姬带到内堂审问,先取众姬之口供。”不多时将众美姬带到公案前跪倒,叩头,刘公说:“你等不要害怕,要你等实说,本部堂好安置你们,你们可是国泰从京中带了你们来的?可是在此地买的?”众姬妾叩头,口尊:“二位大人容禀,民女等皆系山东人氏,只因巡抚上任以来,硬向州县索要美女,州县只得在各村镇选择我等四十名献与国大人,令我等终朝每日习学歌舞弹唱,升堂退堂皆令民女等以音乐接送,彻夜通宵陪伴筵宴,任其轻狂。民女等所供皆是实言。”刘公闻言,切齿道:“和大人你看这国泰欺君罔上,越理胡行,苦害良民,依仗他是国舅,西宫贵人是他妹妹,任意横行。幸亏百姓并未激变,这也是圣上洪福。且将这些美女押在一处,休要难为他们。”张成答应:“是。”遂将众美女带了下去,正是:盛世岂容奸臣在,必得忠良建苦功。
刘、和二位大人退堂,归在书房歇息。次日刘、和二公升了早堂,四旁四路总镇站班,以下副、参、游、都、守及大小文武官员伺候。刘公开仓赈济饥民,和公开仓犒赏三军。即以四路总兵所管兵丁,东昌府总兵所管马步兵丁共计一千二百名,兖州府总兵所管马步兵丁一千二百五十八名,青州府总兵所管马步兵丁一千二百零六名,惟有登州府总兵所管,乃是紧要繁难之缺,常有海寇水贼抢劫过客,扰乱不安,平日各要隘派弁兵驻扎,以防贼匪,故而马步兵丁共计六千六百三十名,遂将四路马步兵丁合计连马共有一万零六百九十四口,每名每口犒赏库银二两,仓米一石,犒赏已毕。刘公升坐公堂,见案上堆垒呈状如山,遂将头一张呈状展阅,上写:具禀职妇杨朱氏,系桂平县杨家庄,距城十里,为贪官害民妄杀生员恳恩上奏以救涂炭事。窃氏夫杨大印,乃系辛卯举人,因本省十三县年歉荒旱,百姓就有卖儿鬻女,流离失所,苦不可言。巡抚报国家八成年景,札派州县催课纳税,各州县之民饿殍遍地,不能上粮。众乡绅约会一同赴省,代民请命国巡抚怜惜灾民,反道怒说:‘要买民心,谋叛大逆,皆推出枭示。’今日得见天日,不避斧钺,冒死前来,代亡夫辩冤,叩乞仁天大人台下恩准,则感大德无既矣。
阅毕又阅各状,皆系告国泰妄杀生员,强纳民女,呈状共有七八十张,立刻吩咐:“带犯官。”只闻下面答应一声:“喳!”
手接虎头牌,快役去提国泰于狱中,有赞为证:钦差奉旨下山东,展土开疆保大清。除恶安良升平世,铁面无私不顺情。
不多时将国泰带至公案前,快役手举虎头提牢牌单腿打千,喊道:“犯官国泰带到。”两旁人役接喊一声。刘公喝道:“国泰你不遵国家法度,身犯弥天大罪,来至法堂,竟敢立而不跪。”国泰闻言,微然冷哂说:“你二人竟敢在我堂上施威,我乃是皇家内亲,焉能跪你。”刘公喝道:“满口胡言,岂不知王子犯法庶民同罪。你不跪本部堂二人,圣上旨意,你亦不跪,藐视圣主,你真是罪上加罪。”国泰望上一瞅,见迎面悬着圣旨,说:“也罢,现有圣旨,本御就坐在堂前罢。”刘公问道:“民间告你的呈词有七十余张,你可知罪?”国泰说:“本御并无罪过,你二人将本御缚而入狱,咱三人一同进京面圣,分别是非就是了,何必多绕口舌。”刘公说:“我且问你,你任性杀了两个知县,十三名生员,快快招来。”国泰大笑说:“大丈夫作事并无隐瞒,举人秀才欲造反情实,斩在辕门外,这算什么大事;两个知县谎报荒旱,免征国课钱粮,现时丰八成年景,故而杀之,也不为罪过。”刘公又问:“这四十名美女接送,要你招来。”国泰说:“这是作官的威严,何必挂齿。”刘公又问道:“佟家寨三郎庄两处与你认亲,任他们作恶欺压黎民,要你招来。”国泰说:“认亲是实,他作恶本御不知,与我何干,真是多言无用。”刘公冷哂说:“好一个多言无用,这些案口供俱已承招,其余之案无论,连左连城叩阍一案,共有十八款罪了。本部堂倒服你敢作敢当。遂吩咐军牢把国泰人监暂寄,明日将国泰打入囚车,和中堂你先将他解进京,我明日出一张明示,好叫众百姓知晓解京之故,并令四十名美女家属具保领回。
我且盘查十府仓库已毕,方可回京。”和珅说:“老师言之有理,门生押着国泰进京,将他暂寄刑部监中,候老师回京再奏明圣上质对他这些罪恶可否?”刘公说:“就按此行。”遂退了堂,一夜无话。次日发出告示,众百姓欢悦,和珅解国泰进京不表。
且说刘公向范浩然道:“贤弟吩咐外面人马执事伺候,起行莱州府盘查仓库,赈济饥民。”浩然答应出去。刘公立刻出了巡抚衙门上轿。放了三声炮,出了省城。阖城文武大小官员送出十里之外,各自回省城不表。刘公人马行了一站多路,见前面有男女持械争斗。心中纳闷,问道:“范贤弟这属哪里所管。”范浩然一看,说:“大人,这前面乃是三郎庄,是沂水县管辖。”刘公想起三郎庄之恶霸,大约前面一妇抵挡众男,必然恶霸又行无理。遂说:“贤弟我到沂水县暂住,你上前帮助那一妇人捉拿恶霸前来见我。”
不说刘公人马执事人等进沂水城打公馆,且说这座村庄正是三郎庄。庄主姓郎,兄弟三人,大名郎达、二名郎建、三名郎通,三人俱有惊人武艺,手下有四名教师。依仗国泰是他义父,素日行事不端,庄前挖了一座吃水井,凡周围各村庄不准挖井,吃水皆在他这井中取水。此井不准男子挑水,只准妇女前来打水。若见俊俏妇女前来打水,抢入院中成亲,取乐,各村百姓敢怒而不敢言。今日有杜翠玉、杜翠贞姊妹二人前来汲水,就被郎建看见,近前调戏。被杜小姐二人辱骂,郎建大怒,喝令家丁恶奴近前抢人。忽见从前面来一半老的妇人,赶近前大喊一声:“哪个敢抢我的女儿。”
暗中交代,来的这位妇人秦班氏,孀居多年,武艺高强,膂力过人,住在前村班家小屯。一日在村前偶立,见两个女子年十三四五岁,走的汗流满面,气喘吁吁,有惊惶之色。秦寡近前问道:“你这两位姑娘,天已午时大过,欲要何往?不如且到老身家歇歇腿再走不迟。”这二女子随到秦寡之家。秦寡烧了一壶茶,令二女子喝,随问:“你这二位姑娘,无人跟随,慌慌张张有何事?是往哪里去?”二女子见问,不由落下泪来,便说:“妈妈有所不知,小奴杜翠玉,他是奴的妹妹杜翠贞。奴父杜洪是两榜进士出身,出任范县,因年歉为民请命,巡抚大怒,将奴父斩首在辕门,奴姊妹欲上北京叩阍告国泰与父报仇。”秦寡说:“你姐妹年轻,路途又远,若路上有了舛错,那时悔之晚矣!我闻人言,刘吏部不久奉旨下山东查办。
若依老身之言,在此住下,我又无儿无女,并无外人来往,候刘大人来山东,在他案下一告必准,不知你姐妹心下如何?”不知姐妹怎样回答?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