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云:

  张女不忘原昔盟,包公判就续前姻。
  风清案牍琴堂静,生下轰轰烈烈人。

话说东京城内有林百万,家道巨富,因重阳日请张员外夫妻饮酒,百万娘子与张员外娘子是同年生,又同年同月怀孕,酒至五巡,百万娘子道:“上告娘子、员外,奴今与你同年月怀孕,可以指腹为婚,久后以成秦晋之姻,可不美乎?”员外娘子道:“若后生产,一是男一是女,愿结为夫妇;如俱是男,愿结为兄弟;俱是女,愿结为姊妹。”二家各喜,酒阑而别。后来林家生男,张家生女,林家遂安排筵席,请张员外做满月。员外席上道:“当前曾约林百万百两黄金为定礼,遂就以此名千金小娘,林家儿子名林招得。”百万道:“员外代儿子取名甚是相称。”员外欢悦,尽醉而散。

不觉时光似箭,日月如梭,林招得年至十五,性格聪明,无书不览,诸艺皆通,但最喜赌博,不消数载之间,赀财荡尽。林百万遂无以自给,每日只去街坊卖水度活。员外见他家贫,遂负前约,不肯还亲。招得亦不敢启齿,情愿写下离书。

千金娘子遂与父母道:“忠臣不事二君,烈女不嫁二夫。当初林家发迹之时,已将女儿许嫁他人,今见落剥,遂失前言,神明不可诬矣。”坚不肯改嫁。招得忽一日遇着太白星变作老人,手擎一只白雀,卖与招得。招得笼养于家,一日,白雀飞去,直入张员外花园中。千金娘子忽见之,因问及详细,乃是其夫林招得。二人相遇之际,各诉平生,绻绻不忍舍,千金道:“今府里包大人明如日月,清似水潭,何不去陈诉根因,可以续婚。”招得道:“贫无周身之赀,如何去告理?”千金道:“今夜二更前后,入园中来取黄金十两与之。”相约而去。不想被本处屠人裴赞知觉,是夜先入园中等侯,招得未到,却被裴赞杀了梅香,夺得黄金而去。及招得半夜到园中,只见杀倒妇人在地,招得慌忙扶起,得身上脚下并是血,遂惊走归去。次日张员外见杀了梅香,便去都监衙中陈状告知,随即差人寻捉凶身。见血迹到招得家,遂捉了招得,押赴监司衙中,解去开封府薛开府处理问。当下薛开府受了张员外买赂钱,遂将招得送狱根勘,极刑拷打。招得无计分说,只得招认了。

一日,拯去东京决狱,人报薛开府:“包待制渐到府里。”

薛开府情知此事定是不明,恐包公回来审出前情,次日便引出招得来赴法场去决。才方引出,只见雨似倾盆,众人正群集之际,俄然见包待制勒马飞来,便问众人:“今日有甚事?”众人道:“今日薛开府出罪人。”待制道:“今日雨下暗昧,何可出罪人?定是不明。”遂再引招得入狱中散监。

三日后引问招得杀人事因,招得供其事因枉屈不明。待制便差人寻凶身,更去杀梅香处根探。公吏到张员外园中,见两人正在那里竭鱼池,其一人拾得一把刀,公吏遂借刀来观,见刀锻上有“裴赞”两字。公吏将此刀回报,拯即追本处铁匠一百三人来,根问此刀是谁匠人打造。内有一人张强,认得刀子是他工夫云:“上有‘裴赞’字,乃是屠者裴赞着我打的。”拯思忖道:“昨夜梦见一人,穿红衣在我身边走过,今裴字岂不是红衣之类?想杀人者必裴赞也。”遂差人追捉裴赞来府究问。

裴赞在阶下言辩。拯道:“既言不是汝杀人,此刀做工的分明认得打造与你,缘何却在张家鱼池里?可从实招来。”裴赞苦不肯招认,拯令用长枷送狱根勘,乃设一计:“着人唤个妓女来到,令她装作梅香。夜间绕墙叫裴赞名字,作索命之声,看他有何事说,即采回复。”妓女承命而去,果是夜静里在狱墙上叫。裴赞惊怕,靠前密嘱道:“当初不合杀死汝,待等官事息后,日作功果超度汝矣,休来此缠我。”次日妓女以裴赞所言禀复包公。包公审知的实,拘出裴赞,极刑勘问。赞抵赖不过,只得一一招伏杀梅香事情。拯判断讫,依法偿命,押赴市上斩死;将林招得疏放讫,具榜招人告取赃钱。张员外遂告薛开府受其赃钱三万七千贯。拯申奏朝廷,敕旨颁下,将薛开府配三千里,永不许回乡。千金娘子依前判与招得为夫妇。成亲之时,张家送赀财巨万。招得因此致富,其年一举及第,官至宰相。此亦可为谋害者之戒,而表张千金不易之节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