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老少年一番议论之后,忽然杂弓一句“全国醉全国乱”的笑话,引得众人一笑。老少年道:“这个不全是笑话,我记得他们有一个记念日,每年到了这天,全国学生、工匠、丘丁、水手,以及一切办公的人,一律放假。全国停办公事。没有一个不吃酒,就没有一个不醉。醉了之后,在街上横冲直撞,无所不为;犯了事,法律衙门也不问,就同没了王法一般。绳武道:“可是呢!倘叫他吃了我们的文明酒,那里还能看得见他野蛮的真相!不要被他文明的假面具,瞒了阖地球的人么?”述起笑道:“在他们固然少得靠这样东西,表暴他的真相,至于酒以观德,不过是古人的呆笨做法。我们这里有弓考验性质镜,一望而知,何心要个酒呢?”

说话之间,酒过三巡。每换一巡酒,便换一回果液,式式不同。那甘香芳洌,沁透齿牙,和酒香灌到顶门上去。果然越吃越见精神,并无醉意。各人又谈谈海外的事情,彼此互相夸奖,十分款洽。酒饭已罢,各人散坐。一会船上八人辞去,其余都在学堂安歇。一宿无话。次日,能士带了铁箱,能士带了铁箱,约了众人,同到艇去取冰貂,当下由飞车送到海边,由舢舨渡到船上。到了下层,只见蓄水舱内所结的冰,已将化尽。能士道:“幸而早一步,倘使冰化完了,就都要死了。”说罢,取出一具小小电箱,把来复两线放到冰面,按动了电机。转眼之间,只见郼游泳活泼的貂鼠、鯈鱼,一时都僵了。能士一面四名水手穿了隔电入水衣,带上隔电手套,到舱里去把貂鼠一一取上来;一面开了铁箱,把取上来的貂鼠,都放在箱子里,宝玉走近箱子看时,只见浅浅的半箱子清水,里面透出一股冷气。那貂鼠到了箱子里,便又活泼起来,不过箱子小了,容不得他游泳罢了。一会儿都放完了,点着数,只有四百五十个,箱子还不十分满。能士又叫取水来注满了箱。那貂鼠在箱子里面,挤的仅能輚动。能士盖上箱子,箱子外面装的有一个小把儿,能士把把儿摇动了一会。宝玉问道:“这是个什么机关?”能士道:“这箱子夹层里面装着制冰机,这稍为摇动几下,里面便有一半冰,还留一半水供他呼吸,他就可以存活了。”说罢,又取过两个软皮囊,把鯈鱼盛了,注满了水,缚住囊口。叫水手抬到杉舨上,别了众人,先渡到岸上,上飞车回动物院去了。

见士便叫水手下水,把鳅鱼解下,把绳端送到岸上,然后众人乘舢登岸,转盘、起重架一齐运动,把一条极大鳅鱼起上岸来。审验一番,实在大得可怕。能士皱眉道:“这个往那里去制炼呢?并且带来的机器太小,药料太少,这回可难住了。”述起道:“制炼的地方尽有,本学堂的操场尽可用得,只是机器、药料,难以设法。”见士道:“且不管他,连到了操场再誁。只是怎么连法呢?”宝玉道:“我们前回猎着大鹏,就拴在车底带来的,何不也用此法?”老少年道:“这个太大了。只怕要多用几辆车才行呢。”述起便取出电话筒,叫学堂里放十辆飞车来。不一会到了,便指挥杂役人等,把鳅鱼拴起,逐段分拴在各车上。收拾了半天,方才妥当。宝玉又把前回解放鹏鸟,飞车向上升窜的原故,告诉了众人。切嘱降尽了,才可解放。众人一一领会。于是登车,开了升降机,合力把巨鳅移到操场里去放下。宝玉见太阳蒸晒,恐怕腐败,又叫人把浮珊瑚、寒翠石,分布在巨鳅身上。把白金丝绳网等,都着人送还船上。见士看着不能设法,坐了飞车,去寻他兄弟艺士去了。

老少年同述起商量,因试验过那貂鼠可以御寒,要叫了硝皮匠来,剥了皮,上了硝,缀成一件貂裘。并取小珊瑚十枝,寒翠石十块,进献给皇帝去。说:“这个总算难得之物,皇帝春秋已高,冬夏得了这两件东西,也是衙生之一助。”述起听说,就极力赞成。绳武、宝玉自无异议。当下就叫了硝皮匠,叫他算够了一件貂裘料子,拿了貂鼠去上硝。又拣了十枝珊瑚,十块寒翠石,叫巧匠来配了紫檀架子。却说见士去了一天多,便同了他的兄弟艺士来了。彼此相见毕,葑士便叫在车上取了各种机器下来,搬到操里去。安置停当,先了收水机,把鳅鱼身上的水质收干净了,再用机器把药料灌了进去。弄了两天,方才妥帖,艺士作别去了。

再过一天,便由飞车把皮袋送来。又叫木匠做了许多木箱,把珊瑚、寒翠石及用不完的貂鼠和那海马,都装了起来。宝玉道:“这里到文字区狠远,怎么连去呢?”述起道:“这种笨重东西,只好由隧道,行驶电车,所以省称叫隧车?”述起道:“在地下开了隧道,行驶电车,所以省称叫隧车。”宝玉道:“地底火车,曾听说外国有的,却没有见过。”述起笑道:“那是安设轨道,限定时刻往来的,最是误人事。敝境这个不用轨道。那隧道开足五十丈宽,四通八达,一律平铺铁板,不用轨道。隧道两旁,都开设了车行,任客随时雇用。”宝玉道:“不用轨道,不怕碰撞么?”述起道:“隧车全用铁板做成,铁板上都过足了电气,拒离力极大。两车到了五尺之内,便互相拒住不得相近,那里还会碰撞呢?”当下便差一名杂役,到隧车行里,叫个行伙来看了东西,议定了连价,便叫人把各箱子抬去。只有那鳅鱼不能连动,仍是用飞车带起,送到隧车行里。然后由行中人,设法连到隧道底下上车。见士也起身作别,自上飞车回去了。

述起等督着匠人,把貂皮硝好了,座子做好了,便叫书记定了一个进呈的启。宝玉道:“给皇上的,怎么用启?”述起道:“凡奏报公事的才用奏,条陈政事用疏。这种进呈的,只用启。”宝玉道:“为甚不用表呢?”述起道:“表是颂扬体,我们从崇实黜华以来,久不用了。”于是书记用弓述起、绳武、宝玉、老少年四人台字,起弓个启稿。给四人看过,方才正。一切工都完了,述起就差书记,了东西,坐了车,到中部礼字区去进呈。

此时宝玉早同老少年回到旅馆,商量又要出游。老少年问要到那里,宝玉道:“随便到那里都可以,我只想坐一回隧车。”老少年道:“坐隧车是极容易的事,只要有个方向才好去呀!不然,难道坐了车子混跑么?”宝玉道:“这两天燥热得狠,找个凉快点的地方去就好。”老少年道:“怕热容易得狠,就近到冬景公园里逛逛就是。”宝玉道:“冬景公园在那里,有多远呢?”老少年道:“这里去不过十里路,跨上车就到了。”宝玉道:“天气热得狠,车飞高了更热。”老少年道:“一会儿;的热,随便怎样也熬过了。我们且到公园一逛,顺便商量定了去处,就由那边雇隧车如何?那边就近有一家雇车行狠大的。”宝玉道:“如此去便了。”商量已定,叫童子去雇了一轮小飞车,二人上得车来,司机人便把机轮展动。果然那车飞的不高,循着官道路径而行,一会儿就到了。老少年下车,却不到公园里去,带了宝玉先到公园对门一家衣服铺里,拣了两件羊裘。店伙道:“今天园里酿雪呢,二位想未知道。羊裘只怕不够呀!”老少年道:“那么换了貂裘罢!”店伙依言取出,拿包里包好。老少年拿了,和宝玉同到园里来。宝玉一到园里,便觉得凉风习习,暑气全消。再前行数十步,便有深光景。树木丛杂,曲径纡回,绕过了一处松林,便觉得朔风扑面,不觉打了个寒噤,忙把貂裘穿上转出松林,便觉得朔风扑面,不觉打了个寒噤,忙把貂裘穿上转出松林,只见怪石峨嵯,迭成山景。从山洞里踱了过去,便是万舣梅花,冷香幽峭。宝玉摇头汉道:“竟能造出世界外世界。古人说‘巧夺天工’,不图我今日身历其境。”一面汉息,信步行去。沿路上游人杂沓,都是为避暑而来。二人游了几处楼台,穿过几间亭阁,便觉得扑簌簌飞下几颗雪珠儿。抬头看时,已是彤云密布,满天雪意了。宝玉指着一个亭子道:“我们且到那里去歇歇。”老少年道:“前面竹林里挑着一幅酒帘,我们何妨去沽饮,就便赏雪,你看那雪已经下下来了。”宝玉便依言,穿到竹林那边去。只见林外三间茅屋,那酒帘就在茅屋门口竖出来。进了茅屋,转入后座,却并不是亍堂等屋。前面一湾流水,依着那流水盖了一道宽大长廊,屈屈曲曲的沿廊安了栏杆,布置得十分幽雅。二人相对坐下,酒家便送上两杯温酒来,又送上两盏果液。宝玉道:“此刻满天浓云,怎么我们方才在园外看他不见?难道才起了云,就下雪么”老少年道:“凡云不过是从地上升起的一股蒙气,天然的云升的高,所以见远。这里酿雪的云,其高不过百尺,外面被日光射住,所以看不见。”宝玉道:“雪也能酿,真是奇事。”老少年道:“还能酿雨呢!每酿一次雨,可以及到纵横五百里地方。所以敝境绝没有潦旱之灾。”宝玉道:“既没潦旱之灾,自然还能酿晴了?”老少年道:“晴不能酿,却能放。倘遇淫雨下的久了,便用飞车飞到空中,施放硝磺火药,把蒙气炸开,天就晴了。”宝玉道:“才进来时,在那松树林里,觉得一阵北风,甚是利害。想来风也能做了。”老少年道:“那不是风,不过是一股冷气。我们从热地上走来,陡然遇了冷气,所以觉得像风。其实风不必做,那风是随气候变化的,最没有一定。从雪地里吹过来的风,是冷的,从大炉上吹过来的风,是热的。无论什么风,他吹到这里来,总是冷的了。”宝玉道:“遇了亢旱酿雨,淫潦放晴,这一笔款想也非轻,谁让出呢?”老少年道:“各区从前本来都设有善堂,专办振济。后来慢慢的百姓都富足起来,这善堂也用不着了。然而各善堂里都有存款产业,”各区总汇起来也不少,都没有用处。要送给政府,政府以为取之无名,且国用充足,辞不肯受;要拿来办志方上公益之事,却又都被政府里办得千妥万当,无丝毫缺憾的了;要将来摊还从前捐助之人,各人又都以为这是已出之物,万无取回之理,所以一向空存着。这个款项,便愈积愈大。偶然一年要酿雨,众人商议报了政府,请政府筹款。后来想起这一项,就免了惊动政府,拔来应用,以后竟成了定例了。”宝玉叹道:“这样的政府,这样的百姓,那得不文明呢!”

老少年道:“我们酒已吃过三杯了,还是到那里去呢?商议定了,好雇襚车。”宝玉道:“我还没有去看看工厂如何?”老少年道:“就先看工厂罢。葑士开的那工厂,我还没有见过。据说他和东方法两个,竭尽心力,改良的不少呢。”两人谈谈说说,外面的雪下大了,登时平地上积起了三寸多厚。宝玉猛然想起一处地方来。因说道:“我们且慢着看工艺,先到一个地方去。”老少年便问先到那里。

不知宝玉说出那里来。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