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项生 王义方 何让之 沈东美 杨伯成 叶法善 刘 甲 李参军

李项生  

唐垂拱初,谯国公李崇义男项生染病。其妻及女于侧侍疾。忽有一狐,从项生被中走出。俄失其所在。数日,项生亡。(出《五行记》

唐朝垂拱年初,谯国公李崇义的儿子李项生生病,他的妻子和女儿在身边侍候。忽然有一只狐狸从李项生的被窝里钻出来,顷刻间就不见了。几天之后,李项生死了。  

王义方  

唐前御史王义方黜莱州司户参军,去官归魏州,以讲授为业。时乡人郭无为颇有术,教义方使野狐。义方虽能呼得之,不伏使,却被群狐竞来恼。每掷瓦甓以击义方。或正诵读,即袭碎其书。闻空中有声云:“有何神术,而欲使我乎?”义方竟不能禁止。无何而卒。(出《朝野佥载》)

唐朝前御史王义方被罢黜了莱州司户参军,离开官位回到魏州,以讲授学业为职业。当时乡里有个叫郭无为的人很有道术,他教王义方使用狐狸。王义方虽然能把狐狸呼唤出来,但是狐狸不听使唤,还遭到群狐的强烈反抗,常常扔瓦片袭击他。有时候他正在诵读,就扯裂他的书,听到空中有声音说:“你有什么神术,就想要使唤我呢?”王义方到底不能禁止它们。不久他就死了。  

何让之  

唐神龙中,庐江何让之赴洛。遇上巳日,将陟老君庙,瞰洛中游春冠盖。庙之东北二百余步,有大丘三四,时亦号后汉诸陵。故张孟阳七哀诗云:“恭文遥相望,原陵郁膴膴。”原陵即光武陵。一陵上独有枯柏三四枝,其下盘石,可容数十人坐。见一翁,姿貌有异常辈。眉鬓皓然,著賨幪巾襦裤,帻乌纱,抱膝南望,吟曰:“野田荆棘春,闺阁绮罗新。出没头上日,生死眼前人。欲知我家在何处,北邙松柏正为邻。”俄有一贵戚,金翠车舆。如花之婢数十,连袂笑乐而出徽安门,抵榆林店。又睇中桥之南北,垂杨拂于天津,繁花明于上苑。紫禁绮陌,轧乱香尘。让之方叹栖迟,独行踽踽,已讶前吟翁非人,翁忽又吟曰:“洛阳女儿多,无奈孤翁老去何?”让之遽欲前执,翁倏然跃于丘中,让之从焉。初入丘,曛黑不辨,其逐翁已复本形矢。遂见一狐跳出,尾有火焰如流星。让之却出玄堂之外。门东有一筵已空。让之见一几案,上有朱盏笔砚之类,有一帖文书,纸尽惨灰色,文字则不可晓解。略记可辨者。其一云:“正色鸿焘,神思化代。穹施后承,光负玄设。呕沦吐萠,垠倪散截。迷肠郗曲,霨(音朦)零(音乙林反)霾曀(入声)。雀燬龟冰,健驰御屈。拿尾研动,袾袾晰晰。□用秘功,以岭以穴。柂薪伐药,莽榤万茁。呕律则祥,佛伦惟萨。牡虚无有,颐咽蕊屑。肇素未来,晦明兴灭。”其二辞曰:“五行七曜,成此闰余。上帝降灵,岁旦涒徐。蛇蜕其皮,吾亦神摅。九九六六,束身天除。何以充喉,吐纳太虚。何以蔽踝?霞袂云袽。哀尔浮生,栉比荒墟。吾复丽气,还形之初。在帝左右,道济忽诸。”题云:应天狐超异科策八道。后文甚繁,难以详载。让之获此书帖,喜而怀之,遂跃出丘穴。后数日,水北同德寺僧志静来访让之。说云:“前者所获丘中文书,非郎君所用,留之不祥。其人近捷上界之科,可以祸福中国。郎君必能却归此,他亦酬谢不薄。其人谓志静曰:“吾已备三百缣,欲赎购此书。如何?”让之许诺。志静明日,挈三百缣送让之。让之领讫,遂话志静,言其书以为往还所借,更一两日当征之,便可归本。让之复为朋友所说,云:“此僧亦是妖魅,奈何欲还之?所纳绢,但讳之可也。”后志静来,让之悉讳,云:“殊无此事,兼不曾有此文书。”志静无言以退。经月余,让之先有弟在东吴,别已逾年。一旦,其弟至焉。与让之话家私中外,甚有道。长夜则兄弟联床。经五六日,忽问让之:“某闻此地多狐作怪,诚有之乎?”让之遂话其事。而夸云:“吾一月前,曾获野狐之书文一帖,今见存焉。”其弟固不信,宁有是事?让之至迟旦,揭箧,取此文书帖示弟。弟捧而惊叹。即掷于让之前,化为一狐矣。俄见一美少年,若新官之状,跨白马,南驰疾去。适有西域胡僧贺云:“善哉,常在天帝左右矣!”少年叹让之相绐,让之嗟异。未几,遂有敕捕,内库被人盗贡绢三百匹,寻踪及此。俄有吏掩至,直挈让之囊检焉。果获其缣,已费数十匹。执让之赴(“赴”原作“越”,据明抄本改)法。让之不能雪,卒毙枯木。(出《乾鐉子》)

唐朝神龙年间,庐江的何让之到洛阳去,赶上一个三月三,就去登老君庙,俯视洛阳城中人们游春衣帽纷呈车盖连连的景象。庙的东北二百多步的地方,有三四个大坟丘,当时叫做后汉诸陵。所以张孟阳《七哀》诗说:“恭文遥相望,原陵郁膴膴。”原陵就是光武陵。有一座陵墓上独特地长着几棵枯柏,那下边是盘石,可容下几十人坐在那里。那里现在坐着一位老头。这老头的神态相貌与一般老头不大一样。他的眉毛、鬓发都白了,穿的是当时最时髦的布料做成的衣裤,头顶乌纱,抱着膝向南瞭望。他吟诵道:“野田荆棘春,闺阁绮罗新。出没头上日,生死眼前人。欲知我家在何处,北邙松柏正为邻。”何让之又望见一位贵戚。这位贵戚的车子金翠辉映,前后有几十个如花似玉的婢女,她们衣袖相连地说笑着从徽安门里走出来。贵戚来到榆林店。又望视中桥南北。垂杨在高空飘拂,繁花在上苑开放,紫禁宫中绮丽的小路上,车子轧乱了香尘。何让之正在感叹歇息,踽踽独行,已经惊讶前面吟诗的老头不是非常人。老头忽然又吟道:“洛阳女儿多,无奈狐翁老去何。”何让之急忙上前想要捉住他。只见他倏地就跳进坟丘里了。何让之也跟了进去。坟丘里很昏暗,看不清东西。何让之追赶的那个老头已经恢复了原形。于是就有一只狐狸跳出来。狐狸的尾巴上有流星一样的火花。何让之也退到玄堂外边来。门东有筵席,已经空了。何让之看到席上有一张几案,几案上有红色小杯、笔墨之类的东西,还有一帖文书。文书的纸全都是惨灰色的,上边的文字已经不能辨认。现将略微可辨的记在下面。其一是:“正色鸿焘,神思化代。穹施后承,光负玄设。呕沦吐萠,垠倪散截。迷肠郗曲,霨零霾曀。雀燬龟冰,健驰御屈。拿尾研动,袾袾晰晰。□用秘功,以岭以穴。柂薪伐药,莽榤万茁。呕律则祥,佛伦惟萨。牡虚无有,颐咽蕊屑。肇素未来,晦明兴灭。”其二是:“五行七曜,成此闰余。上帝降灵,岁旦涒徐。蛇蜕其皮,吾亦神摅。九九六六,束身天除。何以充喉,吐纳太虚。何以蔽踝,霞袂云袽。哀尔浮生,栉比荒墟。吾复丽气,还形之初。在帝左右,道济忽诸。”题目是:“应天狐超异科策八道”。后边的文字特别繁杂,难以详细记载。何让之得了这一书帖,很高兴地把它揣起来。于是他就跳出墓穴。几天之后,河北岸同德寺的和尚志静来拜访何让之。志静说:“前两天你得到的坟丘里的文书,不是你能用的,留下是不祥的。那个人与天界来往密切,可以左右中国的祸福。你要是一定能把文书退还给他,他给你的酬谢也不会少的。那个人对我说,‘我已经准备了三百匹绢,想要赎回这帖书。’怎么样?”何让之同意了。第二天,志静拿来三百匹绢送给何让之。何让之收下之后,就欺骗志静,说那文书已被别人借去了,得过几天把它要回来就可以归还本人。何让之又把这事对朋友讲了。朋友说:“这个志静和尚也是妖物,为什么要还给他?收他的那些绢,只要不承认就行。”后来志静来取文书,何让之全不承认,既不承认志静送来过绢,也不承认自己有什么文书。志静也没说什么便走了。一个多月以后,有一天,何让之的弟弟来了。他这个弟弟在东吴,兄弟分别已经一年多了。弟弟和他说家事的里里外外,说得很有道理。夜间,兄弟俩床挨床睡在一起。过了五六天,弟弟忽然问何让之:“我听说这地方有很多狐狸作怪的事,真有这样的事吗?”何让之就讲了那件事,自夸地说:“我在一个月前,曾经得到野狐狸的一帖文书,现在就在我这儿。”他弟弟根本不信,说:“难道有这样的事?”何让之等到天要亮的时候,打开箱子,把文书拿出来给弟弟看。弟弟捧着文书惊叹。立即就扔到何让之面前,变成一只狐狸了。不一会儿有一位俊美的年轻人,象个新官的样子,骑着一匹马向南飞快地奔去。恰好有一个西域的胡人和尚祝贺说:“好啊,常在天帝左右啦!”那年轻人慨叹何让之欺骗他。何让之觉得奇怪。不久,就有朝廷的捕快来到。内库里被人偷走三百匹绢,捕快们是寻踪追到此地的。顷刻就有官吏突然闯进来,直接拿何让之的口袋来检查,果然查到了那些绢。绢已经用去几十匹。捕快们捉拿何让之赴法。何让之说不明白,终于死如枯草朽木。  

沈东美  

唐沈东美为员外郎(太子詹事佺期之子)。家有青衣,死且数岁。忽还家曰:“吾死为神,今忆主母,故来相见。但吾饿,请一餐可乎?”因命之坐,仍为具食。青衣醉饱而去。及暮,僮发草积下,得一狐大醉。须臾,狐乃吐其食,尽婢之食也,乃杀之。(出《纪闻》)唐朝,沈东美是员外郎,他家里有一个婢女,死了已经几年了,忽然有一天回到家里来说:“我死了之后变成神,现在想念主母,所以就回来看她。但是我很饿,给点东西吃可以吗?”于是就让她坐下,还给她准备了饭。婢女吃饱喝足就走了。到了傍晚,家僮从一个草堆下面,捉到一条喝得烂醉的狐狸。不一会儿那狐狸吐了,吐出的食物全是那婢女吃过的食物。于是就把狐狸杀了。  

杨伯成  杨伯成,唐开元初,为京兆少尹。一日有人诣门,通云吴南鹤。伯成见,年三十余,身长七尺,容貌甚盛。引之升座,南鹤文辨无双,伯成接对不暇。久之,请屏左右,欲有密语。乃云:“闻君小娘子令淑,愿事门下。”伯成甚愕,谓南鹤曰:“女因媒而嫁。且邂逅相识,君何得便尔?”南鹤大怒,呼伯成为老奴:“我索汝女,何敢有逆。”慢辞甚众,伯成不知所以。南鹤迳脱衣入内,直至女所,坐纸隔子中。久之,与女两随而出。女言今嫁吴家,何因嗔责。伯成知是狐魅,令家人十余辈击之,反被料理,多遇泥涂两耳者。伯成以此请假二十余日。敕问何以不见杨伯成?皆言其家为狐恼。诏令学叶道士术者十余辈至其家,悉被泥耳及缚,无能屈伏。伯成以为愧耻。及赐告,举家还庄。于庄上立吴郎院,家人窃骂,皆为料理。以此无敢言者。伯成暇日无事,自于田中,看人刈麦,休息于树下。忽有道士,形甚瘦悴,来伯成所求浆水。伯成因尔设食。食毕,道士问:“君何故忧愁?”伯成惧南鹤,附耳说其事。道士笑曰:“身是天仙,正奉帝命,追捉此等四五辈。”因求纸笔。杨伯成使小奴取之。然犹惧其知觉,戒令无喧。纸笔至,道士书作三字,状如古篆。令小奴持至南鹤所放前云:“尊师唤汝。”奴持书入房,见南鹤方与家婢相谑。奴以书授之。南鹤见书,匍匐而行,至树下。道士呵曰:“老野狐敢作人形!”遂变为狐,异常病疥。道士云:“天曹驱使此辈,不可杀之。然以君故,不可徒尔。”以小杖决之一百,流血被地。伯成以珍宝赠馈,道士不受。驱狐前行,自后随之。行百余步,至柳林边,冉冉升天,久之遂灭。伯成喜甚,至于举家称庆。其女睡食顷方起。惊云:“本在城中隔子里,何得至此?”众人方知为狐所魅,精神如睡中。(出《广异记》)

杨伯成在唐朝开元年初的时候,是京兆少尹。一天,有一个人来到门前,通报说叫吴南鹤。杨伯成接见了他。这个人三十多岁,身高七尺,容貌挺象样。入座之后,吴南鹤的文辞巧辨能力天下无双,杨伯成接对不及。过了一会儿,吴南鹤请屏退左右,要秘密说什么。屏退左右之后,他就说:“听说你女儿美貌贤惠,特来求婚”杨伯成十分惊愕,对吴南鹤说:“女孩子靠媒人传媒才能出嫁,况且我们是偶然相识,你怎么就能这样呢?”吴南鹤大怒,叫杨伯成是“老奴”,说:“我要你女儿,你还敢不顺从?”他说了不少傲慢的话。杨伯成不知道为什么这样。吴南鹤直接脱去衣服,走进里边去,来到女儿的住处,坐入纸隔子中。过了些时候,他和女儿一块走出来。女儿说:“现在我已经嫁给吴家了。为什么要生气责怪呢?”杨伯成知道是狐狸精作祟,就让十几个家人一齐去打吴南鹤。没想到反被人家收拾了。多次被对手在两耳上涂泥。杨伯成因此请假二十多天。皇上问为什么没见到杨伯成,大伙都说他家正为狐狸烦恼。皇上诏令学习道术的道士、术师十几个去到杨伯成家,全被两耳涂泥并上了绑。无奈只好屈服。杨伯成感到羞愧、感到耻辱,于是他又向皇上请了假,全家回到家乡的田庄去,在庄上。家人偷偷地骂吴南鹤,都被收拾了。因此没有敢再说的。杨伯成困暇之余没事做,就亲自来到田间,看人家割麦子,正在树下休息,忽然来了一位道士。这道士身形挺瘦削,是来向杨伯成要水喝的。杨伯成于是就给他准备了一顿饭。吃完饭,道士问:“你因为什么发愁?”杨伯成怕吴南鹤听见,趴在道士耳边小声说了这件事。道士笑着说:“我是天上的神仙,正奉上帝的命令,追捕四五个这样的妖孽。”于是就让找纸笔。杨伯成让小奴去取。但是还怕吴南鹤知道,警告他不要大声说出去。小奴把纸笔拿来,道士写了三个字,样子象古篆。道士让小奴拿着这三个字到吴南鹤面前,说“尊师叫你!”。小奴拿着三个字进屋,见吴南鹤正与婢女玩笑。小奴把三个字交给他。吴南鹤见了这三个字,趴在地上往前走。来到树下,道士呵斥道:“老野狐敢变成人样?”吴南鹤于是就变成狐狸,非常难看。道士说:“天府驱使这些东西,不能杀它们。但是由于你的原因,不能白白作罢,可用小木棍打它一百下。”打完之后,流血满地。杨伯成把珍宝送给道士,道士不收。道士赶着狐狸在前边走,自己跟在后边。走了一百多步,来到柳林边上,就慢慢地升上天去,过了一会儿就不见了。杨伯成非常高兴。甚至于全家庆贺。他的女儿睡了一顿饭的时间才醒来,吃惊地说:“我本来在城里的隔子里,怎么能到这来?”众人这才知道,被狐狸迷了,精神就象在沉睡之中。  

叶法善  道士叶法善,括苍人。有道术,能符禁鬼神。唐中宗甚重之。开元初,供奉在内,位至金紫光禄大夫鸿胪卿。时有名族得江外一宰,将乘舟赴任。于东门外,亲朋盛筵以待之。宰令妻子与亲故车,先往胥溪水滨。日暮,宰至舟旁,馔已陈设,而妻子不至。宰复至宅寻之,云去矣。宰惊,不知所以。复出城问行人。人曰:“适食时,见一婆罗门僧执幡花前导,有数乘车随之。比出城门,车内妇人皆下从婆罗门,齐声称佛,因而北去矣。”宰遂寻车迹,至北邙虚墓门。有大冢,见其车马皆憩其旁。其妻与亲表妇二十余人,皆从一僧,合掌绕冢,口称佛名。宰呼之,皆有怒色。宰前擒之,妇人遂骂曰:“吾正逐圣者,今在天堂。汝何小人,敢此抑遏?”至于奴仆,与言皆不应,亦相与绕冢而行。宰因执胡僧,遂失。于是缚其妻及诸妇人,皆喧叫。至第,竟夕号呼,不可与言。宰迟明问于叶师。师曰:“此天狐也。能与天通,斥之则已,杀之不可。然此狐斋时必至,请与俱来。宰曰:“诺。”叶师仍与之符,令置所居门。既置符,妻及诸人皆寤。谓宰曰:“吾昨见佛来,领诸圣众,将我等至天堂。其中乐不可言。佛执花前后,吾等方随后作法事,忽见汝至,吾故骂,不知乃是魅惑也。”斋时,婆罗门果至,叩门乞食。妻及诸妇人闻僧声,争走出门,喧言佛又来矣。宰禁之不可。乃执胡僧,鞭之见血,面缚,舁之往叶师所。道遇洛阳令。僧大叫称冤。洛阳令反咎宰。宰具言其故,仍请与俱见叶师。洛阳令不信宰言,强与之去。渐至圣真观,僧神色惨沮不言。及门,即请命。及入院,叶师命解其缚,犹胡僧也。师曰:“速复汝形!”魅即哀请。师曰:“不可。”魅乃弃袈裟于地,即老狐也。师命鞭之百。还其袈裟,复为婆罗门。约令去千里之外。胡僧顶礼而去,出门遂亡。(出《纪闻》)

道士叶法善,是括苍人。他有道术,能用符咒禁止鬼神,唐中宗特别器重他。开元年初,他在宫中任职,官位到金紫光禄大夫鸿胪卿。当时有一个出身名族的人被授予江南某地的邑宰,将要坐着船去赴任。他的亲戚朋友们在东门外设宴为他送行。他让妻子儿女及亲故的车子先到胥溪岸边等他。傍晚,他来到船边一看,饭食已经摆好,而妻子还没到。他又回到住宅去寻找。有人告诉他,妻子等人已经走了。他大吃一惊,不知怎么回事。他又出门问路上的行人。行人说:“刚才一顿饭的时间之前,看见一个婆罗门僧人拿着旗幡和花在前边引导,有几辆车跟着,接连走出城门。车里的妇人,都下来跟着僧人步行,齐声念佛,一直向北去了。”邑宰寻着车子的踪迹,来到北邙虚墓门。这地方有一个大坟堆。他见到他的车马都停在坟堆旁边。他妻子和其他二十几个亲表妇人,都跟着一个僧人,合掌围绕着坟堆,口里念着佛。邑宰喊她们。她们都有怒色。邑宰上去捉住妻子。妻子就骂:“我正追赶圣人,现在在天堂。你是什么小人,敢这样阻拦?”至于那些奴仆,也都一样,和他们说话他们不答应,也一块绕着坟堆而行。邑宰于是就去捉那僧人。僧人就忽然不见了。于是邑宰把妻子和各位妇人绑了回来。她们都大吼大叫。回到家里,她们整整哭叫了一夜。不能和她们讲话。天将亮的时候,邑宰去问叶法善。叶法善说:“这是一只天狐,它能通天,斥责它就行了,杀它是不行的。但是这狐狸吃饭的时候一定来,你可以和它一块到我这来一下。”邑宰说好。叶法善还给邑宰写了符,让他把符贴到他家的门上。把符贴上之后,妻子和各位妇人都醒了。妻子对邑宰说:“我昨天看见佛来,领着许多圣人,把我们领到天堂,那里的乐趣简直没法说。佛拿着花走在前前后后,我们正跟在他后面作法事,忽然看见你来了,我因此就骂你,竟不知那是被妖魅魔住了。”吃饭的时候,那僧人果然来了,敲门要饭吃。妻子和各位妇人听到僧人的声音,争抢着跑出门去,大声叫道:“佛又来了!”邑宰阻拦也拦不住。于是他就把胡僧捉起来,用鞭子把胡僧打得见了血。当面把僧人绑起来,抬着往叶法善的住处来。道上遇到了洛阳令。胡僧大声喊冤。洛阳令反说邑宰无法无天。邑宰详细陈述事情的前因后果,还请洛阳令一块去见叶法善。洛阳令不相信邑宰的话,勉强跟他去了。渐渐走近圣真观,胡僧的神色悲惨沮丧,不说话。到了门前,胡僧就请求保全自己的性命。等到进了院子,叶法善让解去胡僧身上的绳子,还是胡僧的样子。叶法善说:“赶快恢复你的原形!”胡僧就哀求饶他。叶法善说:“不行!”这时候胡僧便把袈裟扔到地上,变成了一只老狐狸。叶法善让打了狐狸一百鞭子,又把袈裟还给狐狸,狐狸便又化作胡僧。叶法善和胡僧约好,让他到千里之外的地方去。胡僧千恩万谢地行大礼而去,出门就不见了。  

刘 甲  

唐开元中,彭城刘甲者为河北一县。将之官。途经山店,夜宿。人见甲妇美,白云:“此有灵祇,好偷美妇。前后至者,多为所取。宜慎防之。”甲与家人相励不寐,围绕其妇。仍以面粉涂妇身首。至五更后,甲喜曰:“鬼神所为,在夜中耳。今天将曙,其如我何?”因乃假寐。顷之间,失妇所在。甲以资帛顾村人,悉持棒,寻面而行。初从窗口中出,渐过墙东,有一古坟,坟上有大桑树,下小孔,面入其中。因发掘之。丈余,遇大树坎如连屋,有老狐,坐据玉案,前两行有美女十余辈,持声乐。皆前后所偷人家女子也。旁有小狐数百头,悉杀之。(出《广异记》)

唐朝开元年间,彭城人刘甲被授为河北一个县的县令,将要去上任。路上经过一个山区小店,就在那里住宿。有一个人见刘甲的妻子很美,就对刘甲说:“这里有一种鬼神,喜欢偷漂亮女人,先后来过的,大多都被偷去了。你应该严加提防。”刘甲和家人们互相勉励,都不睡觉,围绕在妻子的前前后后。还用白面把妻子的头和身上涂抹了一遍。到了五更之后,刘甲高兴地说:“鬼神干什么都是在夜间进行,现在天要亮了,它能把我怎么样呢?”于是他就眯了一小觉。顷刻之间,他的妻子就不知哪去了。刘甲用资帛财物雇村里人,让他们全都拿着大棒,寻着白面的踪迹往前走。一开始是从窗子出来的,渐渐过了东墙,那里有一个古坟,坟上有一棵大桑树,树下有一个小孔,白面就进到这个小孔里。于是就挖掘。挖到一丈多深,遇到一个大树洞,象挺大的一间屋子,里边有一只老狐狸据案而坐,前边有十几个美女站作两行。这些女人有的唱歌有的奏乐,都是先后偷来的女子。旁边还有几百只小狐狸。刘甲把它们全杀了。  

李参军  

唐兖州李参军拜职赴任,途次新郑逆旅。遇老人读汉书。李因与交言,便及姻事。老人问先婚何家?李辞未婚。老人曰:“君名家子,当选婚好。今闻陶贞益为彼州都督,若逼以女妻君,君何以辞之?陶李为婚,深骇物听。仆虽庸劣,窃为足下差之。今去此数里,有萧公是吏部璇之族,门地亦高。见有数女,容色殊丽。”李闻而悦之,因求老人绍介于萧氏。其人便许之。去久之方还。言萧公甚欢,敬以待客。李与仆御偕行。既至萧氏,门馆清肃,甲第显焕。高槐修竹,蔓延连亘,绝世之胜境。初,二黄门持金倚床延坐。少时,萧出,著紫蜀衫,策鸠杖,两袍袴扶侧,雪髯神鉴,举动可观。李望敬之,再三陈谢。萧云:“老叟悬车之所,久绝人事。何期君子,迂道见过。”延李入厅。服玩隐映,当世罕遇。寻荐珍膳,海陆交错,多有未名之物。食毕觞宴。老人乃云:“李参军向欲论亲,已蒙许诺。”萧便叙数十句语,深有士风。作书与县官,请卜人克日。须臾卜人至,云:“卜吉,正在此宵。”萧又作书与县官,借头花钗绢(明抄本“绢”作“媚”。)兼手力等,寻而皆至。其夕,亦有县官来作傧相。欢乐之事,与世不殊。至入青庐,妇人又姝美。李生愈悦。暨明,萧公乃言:“李郎赴上有期,不可久住。”便遣女子随去。宝钮犊车五乘,奴婢人马三十疋。其他服玩,不可胜数。见者谓是王妃公主之流,莫不健羡。李至任,积二年,奉使入洛,留妇在舍。婢等并妖媚盅冶,眩惑丈夫。往来者多经过焉。异日,参军王颙曳狗将猎。李氏群婢见狗甚骇,多骋而入门。颙素疑其妖媚,尔日心动,径牵狗入其宅。合家拒堂门,不敢喘息,狗亦掣挛号吠。李氏妇门中大诟曰:“婢等顷为犬咋,今尚遑惧。王颙何事牵犬入人家?同官为僚,独不为李参军之地乎?”颙意是狐,乃决意排窗放犬,咋杀群狐。唯妻死,身是人,而其尾不变。颙往白贞益,贞益往取验覆。见诸死狐,嗟叹久之。时天寒,乃埋一处。经十余日,萧使君遂至。入门号哭,莫不惊骇。数日,来诣陶闻诉。言词确实,容服高贵,陶甚敬待。因收王颙下狱。土固执是狐,取前犬令咋萧。时萧陶对食,犬至,萧引犬头膝上,以手抚之,然后与食,犬无搏噬之意。后数日,李生亦还。号哭累日,剡然发狂,啮王通身尽肿。萧谓李曰:“奴辈皆言死者悉是野狐,何其苦痛!当日即欲开瘗,恐李郎被眩惑,不见信。今宜开视,以明奸妄也。”命开视,悉是人形。李愈悲泣。贞益以颙罪重,锢身推勘。颙私白云:“已令持十万,于东都取咋狐犬,往来可十余日。贞益又以公钱百千益之。其犬既至,所由谒萧对事。陶于正厅立待。萧入府,颜色沮丧,举动惶扰,有异于常。俄犬自外入,萧作老狐,下阶走数步,为犬咋死。贞益使验死者,悉是野狐。颙遂见免此难。(出《广异记》)

唐朝兖州李参军授职以后赶去上任,路上住在新郑的一家客栈里,遇上一位老人正在读《汉书》,他就和老人交谈起来。于是就说到了婚姻方面的事。老人问他娶谁家的女儿为妻。他说他还没有结婚。老人说:“你是名家子弟。应该选好这门亲事。听说陶贞益是那个州的都督,如果他硬要把女儿嫁给你,你怎么呢?姓陶的和姓李的成婚,多么骇人听闻!我虽然平庸无能,也为你感到羞耻!现在离这几里的地方,有个萧公是吏部萧璿的本家,门第也很高,现有几个女儿,都长得天仙一般美丽。”李参军听了很高兴,就求老人给介绍一下萧氏。老人答应了。老人去了许久才返回来。说萧公很喜欢,对客人很尊敬。李参军便和仆从们一起跟着老人来到萧氏门前。门庭馆舍清新肃然,甲第宽敞显赫,高高的槐,长长的竹,连绵蔓延,世上少有的胜地。一开始,两个宦者拿着金礼器靠在床边欢迎他入座。一会儿,萧公出来了。他穿的是紫蜀衫,拄着鸠形拐杖,两只袍袖和两条裤腿扶在身侧,胡须象雪一样白,眼神象镜子一样明亮,举止可观。李参军一看便生敬意,再三地陈述谢忱。萧公说:“老叟年过七十辞官之后住在这个地方,很久没人来了,哪里想到君子绕道而来!”萧公把李参军迎进客厅。厅里各种服用和玩赏的物品互相隐映,都是些当今世上难遇的宝物。不长时间便摆好宴席,山珍海味都有,大多是些叫不出名来的东西。吃完饭开始喝酒的时候,老人才说:“李参军刚才要求亲,已得到许诺。”萧公便接着说了几十句话,很有大人风度。他写信给县官,请卜人来给选个好日子。卜人一会儿就来到,说,好日子就在今晚。萧公又写信给县官,借头花、钗绢和杂役人手什么的。不多时什么都齐了。那天晚上,也有县官来作帮助迎送客人。欢乐的事情,和当世没什么两样。进入拜堂的青庐之后,见新娘子特别漂亮,李参军更加高兴。到了天明,萧公就说:“李郎上任有一定的期限,不能久住。”便打发女儿和李参军一起走。五辆用珠宝装饰的牛车,奴婢人马三十多号,其它眼用和赏玩的物品不可胜数,见到的人都以为小夫妻是王妃公主一类人物,没有不艳羡的。李参军到任,过了二年,奉使进入洛阳,将妻子留在京里。婢女们个个都妩媚妖冶,迷惑成年男子,来往的成年男子大多都遇到过她们的挑逗。有一天,参军王颙牵着狗要出去打猎路过这里,李参军的这群婢女们见了狗非常害怕,大多都跑回家里去。王颙素来怀疑她们的妖媚,今天心里一动,径直牵着狗闯到李家宅院里去。李家全家拒守堂门,气儿都不敢喘。狗往前挣着狂叫。李参军的妻子在门里大骂道:“婢女们不久前被狗咬了,到现在还害怕,王颙有什么事牵着狗进人家?你和李参军是同僚,难道这不是李参军的地方吗?”王颙心里判定她是狐狸,就下决心推开窗子把狗放进去。狗把群狐全咬死了,只有李参军的妻子死了之后还是人身子,但是尾巴没变。王颙去告诉了陶贞益。陶贞益去验尸,看到了那些死狐,嗟叹了好长时间。当时天很冷,就把它们埋在一处。过了十几天,李参军的老丈人萧公来了,进门就哭,没有不惊骇的。几天后,他去拜见陶贞益,提出了控诉,他的言词准确真实,仪容服饰高贵,陶贞益很敬重地接待他。于是就把王颙捉起来下了大狱。王颙坚决认为她们是狐狸。让人把那条狗弄来咬姓萧的。当时姓萧的正在和陶贞益面对面吃饭。狗来了之后,姓萧的把狗头拉到自己的膝盖上,用手抚摩它,然后给它东西吃。狗没有咬他的意思。后来几天之后,李参军也回来了,一天天地号哭,状似发狂,把王颙的全身都咬肿了。萧公对李参军说:“奴才们都说死的全是野狐狸,多么令人痛苦。当天就想要把她们挖出来,怕你被迷惑,不相信。现在打开看,来证明奴才们的奸诈和荒谬。”于是让人挖开看。全是人的身形。李参军更加悲痛。陶贞益因为王颙罪重,把他禁锢起来审查。王颙偷偷告诉陶贞益说,已经派人拿着十万钱到东都去取一条专咬狐狸的狗去了,往来十几天就行。陶贞益又从公家的钱中拨出一百千增加到这件事里来。那条狗取来之后,陶贞益就请萧公来大堂问话。陶贞益站在正厅等着。姓萧的走进府来,颜色沮丧,举动慌张,和平常大不一样。不大一会儿狗从外边进来,姓萧的就变成一只老狐狸,跳下阶去只跑了几步,就被狗咬死了。陶贞益让人查验原先那些死者,全都是狐狸。王颙便免除了这场大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