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陈小儒闻得宝征,宝妮两兄弟回家,又闻女婿甘露也同了来此,心内欢喜。因甘露是个姣客,又是初次上门,何能怠慢,忙穿了衣冠,出来相见。方夫人听说亦知甘露是要进来的,也更换了大衣,在中堂等候。小儒到了前厅,早见宝征兄弟邀着甘露由外走入,他三人皆穿着公服,一般的少午英俊,绝世丰神,分不出谁优谁劣,真不愧佳儿快婿,不禁喜形于色。
甘露见小儒迎出,忙抢步近前,先请了安,随即拜了下去。小儒一手挽住,答了半礼。甘露起身,又代祖父、父亲问安。小儒亦转问了安好。宝征、宝煜俟甘露见礼毕,方一齐上前,见父亲请安。小儒点了点头,即回身邀甘露入座。宝征,宝煜才退了下来,到后堂见母亲去了。小儒细问京中一切,与来往途间情形,又问甘誓近来精神尚健?甘露一一答过,即立起身,请王兰等各位伯叔拜见。小儒笑道:“他们皆在园子里呢,改日再见罢。”即叫家人持甘少爷的名帖,去请诸位大人的安。甘露又请至后堂谒见方夫人,小儒谦逊了几句,甘露再三不肯,小儒先命家人进去通报,便起身邀了甘露入内。
单说宝征、宝馄一径到了后堂,见母亲请过安,又问了姨娘好。赛珍小姐也上前见了兄弟。此时合府男女仆妇人等,都上来叩见二位少爷。宝征兄弟又让众位夫人。方夫人见两个儿子,比在家丰富了些,又见他们皆是衣冠齐楚,愈显得如一双玉人相似。把方夫人只喜得眼睛都笑合了缝道:“你们沿路辛苦了,坐下歇歇罢,不用东拜西拜的了。就是缺点礼数,众位伯母、婶娘也不怪你们的。”
正说着,只见家人上来说:“老爷同甘少爷进来了。”慌得赛珍小姐,沈兰姑与各位夫人,都一齐避进房内。宝征兄弟早迎下阶来,甘露抬眼见方夫人立在中堂等候,即上前叩首请安,代母亲问了安,方夫人命宝征挽住。方夫人是初次见女婿的面,细细打谅,见甘露一表非凡,人才出众,与自己两个儿子不相伯仲,心内更外喜悦。即叫红雯取过两分从重的见面礼,给了甘露,无非荷包扇套、金银笔锭、方胜等件。甘露谢了赏,方退了出来。
小儒叫宝征,宝煜陪着甘露到前面歇息,自己即不出来了,免得甘露各事拘束。又吩咐厨房预备盛席款待。宝征兄弟同甘露到了前厅,即一齐宽了公服,随便散坐用茶。少停摆上酒席,小儒出来谦让了一巡酒,复回后去,仍着宝征、宝煜相陪。酒散,又邀了甘露到园中闲玩,遂在留春馆内设了卧具。晚间仍是盛席相待。
次日,甘露坐轿至王、江、祝、冯及云从龙衙门,各处拜谒,各家皆分日摆酒邀请。甘露住了半月有余,方告辞回扬。临行小儒复摆酒饯行,又赠了一分厚礼,转呈他祖父甘誓。王兰等人,各有所赠。宝征兄弟直送至码头方回。
这里王兰等人又公请宝征,宝焜,代他兄弟二人贺喜接风。
闲话休提。过了重阳,小儒即叫他兄弟收拾行装,又带了十数名家丁,回杭祭祖。克定日期,十月可以出来料理完姻。
不言宝征。宝煜前往杭州。单说九月初旬,已届江汉槎除服之期。若论汉槎的意见,不愿为官,情甘终老山林,侍奉北堂。
无如江老夫人逼着他起服进京赴选,又勉励他世受国恩,此身既属在朝廷,尽忠即难尽孝。“况你已有一子,我正可含饴弄孙以娱暮景。我年虽衰,精力尚健,切不可因我误了你后路,远大前程。”小儒等人,亦劝他进京选职的为是。汉槎无奈,只得依允,即在从龙处呈了禀词,托他代奏。隔了一日,旨下着江汉槎来京陛见,听候选授。汉槎既奉了明文,不容迟缓,即叩别母亲,又去辞了小儒等人。自然有一番祖饯俗情,毋须细赘。
起身前一日,江老夫人在中堂摆了酒,代儿子饯行。汉槎跪进了一杯酒道:“儿子此去,若得了实授地方,即差人迎接母亲赴任。母亲在家各事,多祈保重,儿子远离才可放心。”江老夫人点头吃酒,又谆嘱汉槎一路舟车小心。更鼓席散,汉槎亲送江老夫人回房安寝,方到自己房内,早见琼珍与小怜也备了一席等候。大家恭敬了三杯,不过说些沿途留心,努力加餐的话。汉槎亦嘱咐他们善侍衰姑,照持家事。直饮到三更方散。是夜汉槎在小怜房内歇下。次早黎明,又去拜辞了江相灵前。带着家丁出城登舟,在路行走非止一日。毋须细表。
这日,早抵京都,觅定寓所安置行李。前一日先在宫门外挂号请安,预备来日陛见。次早,蒙恩召见时,追念江相在日勤劳王事,温谕频颁,着伊子江汉槎免补道员,以按察司遇缺简放。汉槎谢恩下来,即去拜见各同年世谊。所有部属各官,均是江相当日为堂官时一班属员,又深感江相之情,不用汉槎去嘱托,无不留心。一日,恰好江西臬司出缺,督抚奏请上来,吏部得信,即题请以江汉槎补授。汉槎因江西在云从龙辖下,甚为欣喜,忙着谢恩请训,又去部属里小为料理,即择日出京赴任。
一路毫无耽搁,行了几时,这日已至南京。见过江老夫人,合家喜悦非常。汉槎乘机架请江老夫人至任所奉养。江老夫人本想不去,怕的儿子是个明大义的人,见母亲不去,即不肯带妻妾同行,只得答应前去。汉槎见母亲依允,好生欢喜,便吩咐家中早为收拾,免得临行匆促。
次日,备了手版去谒见从龙,下来又拜见小儒诸人。小儒闻得汉槎放了江西桌司,便重托宝焜到江西候补,请汉槎照看,须同自家子侄一般;如有不法,即行参办,切勿徇我的情面。接着小儒等人,为汉槎贺喜饯行,无非戏酒而已。热闹了十数日,汉槎即迎请着母亲,带着家小,到江西赴任去了。暂且搁过一边。
且说宝征宝煜兄弟两人回到杭州,祭过祖,拜过合族,又去见了朱蓬耕夫妇。蓬耕与张氏见女婿点了词林,甚为喜慰。此时冷桓已推升到杭嘉湖道,宝征遂将父亲的信当面投递。冷桓见信中说到宝征的亲事,诸他转致蓬耕,约于十月半前后,送朱小姐至南京完姻,冷桓答应了。宝征又同了宝煜,将先远的祖墓修葺。各事完毕,方择日动身。去辞别了朱冷两家,冷桓写了回书,交给宝征。蓬耕见宝征兄弟去后,即赶着置办嫁装一切。朱家虽是寒素出身,所幸蓬耕作了一任县令,稍有积蓄。膝前又无三男两女,只有这位姑兰小姐,平日又爱如珍宝,再则陈府现在富贵兼全,是杭城数一数二的人家,故而尽其宦囊所有,备了妆奁。到了十月初旬,诸事齐全,雇了几号大船,蓬耕夫妇亲送女儿往南京来。
再说宝征兄弟回至南京,见过了父母,将冷桓的回书呈上。小儒看毕,摆在一旁,即与方夫人商议。“不如俟朱亲翁送女来此,就凑着这个时候,也代焜儿完娶。再送赛珍到扬州出嫁,岂不儿女终身大事,一齐都完结了么”。方夫人连连称善。即烦王兰、二郎修书到扬州,通知甘家。两边一嫁一娶,皆为的是儿女姻亲大事,忙着请媒邀宾,闹个不了。这日,双福来回:“朱老爷朱太太送亲的船,已抵码头。”小儒、方夫人听说,忙叫双福卅几名家丁,内里派了数名仆妇丫头打道,三顶官轿,去接朱府眷属。小儒前两日早在左近赁了一所公馆下来,预备朱府人等居住。又拨了厨子与粗使丫头小使,过去伺候。双福到了船中,见朱蓬耕请过安,面回小儒、方夫人的来意。即同着朱府家丁,收拾箱笼一切,抬的抬挑的挑,直奔新宅子里。
随后朱蓬耕夫妇及姑兰小姐,坐了大轿,也进城来。先到公馆内看了住落,朱蓬耕便过这边来,拜见小儒人等,谈了半晌,方告辞回去。接着小儒人等,亲来答拜,又送了酒席过来洗尘。因姑兰小姐尚未过门,方夫人不便邀请之故。那边朱府也将杭州带来的土宜,分送各府;各府亦接二连三的送酒送席。
小儒早择定十月二十四日,天喜黄道良辰,代宝征完姻;十一月初一日,甘家送嫁到南京;初十日,小儒、方夫人亲送赛珍到扬州去。这半月之中,三件喜事,忙的各府家丁没有片刻空暇。况方夫人最爱赛珍小姐,一应妆奁格外从丰,又晓得甘家不甚饶裕,赔了一顷田地,黄金三百两,白银五千两过去。至于甘家赔来的嫁资,当日结亲时节议定各事从俭,所有不足,均是陈府代力,此亦是小儒体贴甘老之处。闲事休叙。
早到二十四日,朱陈两府,张灯结彩。伯青,二郎是两位原媒,皆穿了公服,领轿前往朱府,一路排开执事,纷纷约有数百名行人,十分热闹。头一起是小儒的执事,前任两江总督部堂,吏部尚书等牌扇。第二起江苏学政,全省提督军门,詹事府正詹事,是陈仁寿的执事。--原来仁寿在学台任上,已升了正詹。今年正值任满之期,前月新学台已接了印,仁寿即要入京复命供职,所以宝征等完姻,不能前来。适值玉梅新产-土,未便同往,仍留小儒处居住,倒遂了玉梅的私愿。第三起是宝征本身执事,某科举人,某种进士,钦点翰林院庶常吉士等牌扇。观看的如人山人海一般。朱府请的是洪静仪、林小黛二位夫人,代姑兰小姐梳妆。陈府请的是程婉容、江素馨两位全福夫人插戴。宝征今日穿着簇新朝服,顶簪两朵销金宫花,身披丈二猩血红罗,坐着八人绿呢大轿,随着新人彩舆到朱府来奠雁,行过大礼,即作辞回去。待到吉时,彩舆进门,参拜天地,合卺撒帐等事,种种琐碎情节,不须细说。
两位新人,郎才女貌,彼此恩爱非常。三朝庙见已毕,甘家送亲的人亦至。沾玉小姐过了门,与宝煜两相敬爱。接连又是宝征夫妇回九,方夫人见两双儿媳,皆是端庄秀曼,甚为喜悦。小儒留下朱蓬耕夫妇,过了残冬再回杭州。张氏夫人亦因不放心姑兰小姐,难得亲家相留,便撺掇丈夫开春回去。甘家的人过了三朝,即回转扬州。因不日陈府要送亲过去,不能久留。一至初六日,小儒、方夫人即收拾送赛珍小姐起程,到了扬州,自然又有一番礼节。中旬后,小儒、方夫人始返南京。又夹着回门对月等事,忙忙碌碌,直至岁底才算清楚。接着又届新年,陈府今年添了两位新人,分外闹热。书不赘叙。
单说二月初间,宝微函约甘露结伴入京,宝煜亦要前往江西,各家纷纷饯送。小儒发了数封信与宝微、甘露带往都中,分投诸同年世好,不过托他们照应,恐儿、婿年幼,不谙事务。又发信寄与汉槎,请他照看宝煜。临行兄弟两人,叩拜父母登程。宝征是单身入都,舟过扬州,邀甘露偕行。宝煜却带着洁玉小姐,同赴江西。
小儒派了几房老实仆妇伺候,又着双福一同随了宝煜前去。因双福乃多年的家人,亲见宝征兄弟长大的,遇事可以阻谏。小儒又切实吩咐了双福一番,“倘小主人有不合礼的事,你劝挡不下,即写信告诉我。设若你也一道儿瞒神弄鬼,我知道了,定不依你”。双福听说,摘了帽子,在地上碰头道:“家人沐主人如此另眼看视,真粉骨碎身难报万一。家人若有事欺了主人,即天地鬼神电不能相容。”小儒点点头道:“原因你各事谨慎可靠,才将小主人交代与你,谅你心地明白,断不会误事的。”内里方夫人亦重托了双福,又吩咐众家人妇婢小心伺候,“日后我都有重赏”。又去嘱咐沽玉小姐各事留心,夫妇第一要和睦,你敬我爱,不可反目。宝煜夫妇,唯唯应命。洁玉又去辞别各位夫人。前两日,甘霖从扬州亲来送妹丈妹子起身的。这日直送至城外码头,珍重了几声方回。小儒留住甘霖,盘桓了数日,才回扬州。宝征同甘露由王家营起车,在路走了旬日有余,早至都城。共觅下一所住宅同居,连带来的家丁约有十数人,公寓中倒不寂寞。直待到朝考过后,宝征受职编修,甘露签分礼部学习。,今上又知道陈宝征乃陈眉寿的长子,爱他年幼学优,又念小儒日前供职忠公,殊恩特沛,钦派宝征充实录馆纂修差使。不提他郎舅两人在京供职。再说宝煜一路风帆,直抵江西省城。双福先上岸赁定了公馆,随后宝焜夫妇坐轿入城进宅。带来行装一切,整整安置了数日,方才粗定。宝焜即备了手本履历,去谒藩司及本省制抚军,下来又去谒见汉槎,递了小儒的信。汉槎细问在路行了多时,又问现在住居何处?宝煜一一答过,方告辞出来。
次日,即去禀见首府与同寅各官。适值南昌府知府是新到任的,宝炬见面时,即吃了一惊。看官你道是谁?那知即是鲁鵾。
他何以得到此间,来做首府的呢?因在扬州甘泉县任上,告病回京,见了鲁道同,捏成一片诳词,说他吃了小儒、云从龙的苦。鲁道同因上次王兰的事,很不快活小儒。此时见儿子丢官回来,又听了鲁鵾一面之词,火上添油,大骂道:“陈眉寿,云从龙,这两个该死杀才,各事与我鲁家做对,是何道理?我鲁家从未得罪过你们,上次鹏儿是云从龙叫他丈人参的,今次鵾儿又是他自家勒令告病。你们欺我两个儿子,即如期我一般。若论陈眉寿尤其司『恶,上回为王兰的事,我很不耐烦。此时你又寻事到我头上,叫人怎么咽得下去。罢了,慢慢的打听他们罢!倘有一半件差误跌在我手里,那时再说。”
鲁道同前思后想,愈想愈气,又切实抱怨了儿子一阵。恰好见春间放了榜,宝炬以知县分发江西,一时触起机变,计上心来。没奈何,将自己历年聚积的若干私财取出来,代鲁鵾报捐开复,又加捐了知府,在部候选。鲁道同既在阁内办事,前次又做过吏部堂官,那个不去奉承他。鲁道同即授意部属各官,专俟江西省知府出缺,再行题请。
偏偏事有凑巧,未及数月,江西南昌府首府病故,督抚奏放新员赴任。部里得了信,即以鲁鵾题请上去,遂蒙简放南昌。鲁鸥亦甚为欢喜,在部里领了凭,辞别父亲,带了家小,星夜赴江西新任去了。临行,鲁道同又暗暗嘱咐了一番。自古小人心肠,大概相同。纵鲁道同不言,鲁鸥亦能领会。及此鲁道同见大儿有了官去,爽性代次子鲁鹏捐免了处分,指捐内阁中书。因鲁鹏是个一榜,倒也合例。
单说鲁鵾到了江西,自接印之后,一味夤缘,买上司的欢心。惟有汉槎深知他前番行为,大为乓快,见他各事谨慎,无隙可乘,也只得暂为隐忍。今日宝焜谒见首府下来,甚为诧异,自忖道:“怎么这叶』冤家也到江西来,莫非因我而至,想报复前仇么?”想到此处,不禁焦躁起来。再退后一想,自己啐了一口道:“呸!陈宝焜,你怎么这么畏刀避剑,还算是个丈夫么?只要我有了缺,立心不苟,诸事秉公,就是鲁鸥现为本省督抚,也奈何我不得。何况他也不过是此间一郡之守,我亦一邑之侯,相去只一间耳!我惟知做官的分中之事,上答国恩,下恤民生即是了。此外又何足虑焉!”前后这么一想,反坦然自如。每逢衙参之日,宝焜也随着各同僚去见首府。
谁知鲁焜见了手本,即忙请见,很为深谈畅叙,竟似合契得非凡。若值单见时,必留茶留饭,殷懃备至,将宝焜请入内厅,终日盘桓,又说:“当日在扬州时,我是初膺民社,各事不免尚于血气,胸中又无见识,所以闹出那些事来。后来深蒙令尊老大人与云大府训诲,虽然彼时难为人情,而今细细回想,没有日前一番挫折,也没有今日,倒是成全小弟。不则一味任意,恐受祸更深。尝闻古君子造作人才,不避嫌怨。尊老大人与云大府,即此意也。小弟实系铭泐五中,从天良内激发出来的话,并非巧言取悦之词。”
宝焜听了,甚,为纳罕,暗道:“这个人与从前竟成天渊之别,我亦不可存心绝人太甚。”也谦谢了几句。由此宝煜倒将鲁鸥认作知已,鲁鸥又,极力在上司前称扬宝焜午富才明,大有作为非百里之才。双福冷眼从旁看出动静,便中劝谏了数次,叫宝焜不要去亲近鲁鵾,怕的与自己有碍。无奈宝姐惑于鲁鸥一派巧言,反以为双福多事。双福的话如耳边风一般,说烦了的时候,却不便呵斥,惟有笼口答他两声。看官可知道,何以鲁鵾不记旧恨,反同宝煜亲厚。因内中有几个人指使鲁鹃做的,这些人是谁?说出来又是看官们会过的熟人。乃是许春舫、朱丕、贾子诚等三人。他们因何又聚在一处的呢?只因许春肪前在扬州,为章如金的案件去了官职,即辞了府幕回转江西,好在他家『中甚为富足。因打听得鲁鹃到了南昌府任,即去拜见。鲁鸥上次得过他的财帛,又知他是江西省中的富户,乐得与他去交接,留他做一名耳目,便具帖延请许春舫入署。过了两日,朱丕与贾子诚也由浙江到南昌来投鲁鵾。朱丕又改名世功,捐了一名从九品,分发江西,遂托鲁鵾禀请,留于南昌府属差委。鲁鸥亦乐于收他为牙爪,又将贾子诚请至幕中。他们本是旧交,今日复聚在一处,便任性狼狈为奸,无恶不作,无利不趋。有受过他们害的,即送了一个绰号,称之曰南昌四兽。言其如虎狼一般,可以食人。
初次宝绲见过鲁鵾,〔鲁鵾〕回至后堂即与他三人计较,要结实的收拾宝焜一场,以报他老子前番之恨。贾子诚笑道:“云翁不必性急,此事极易处置。云翁却不可露出半点怀恨之意,须要格外与他亲近,不妨将日前的话引咎归己,使他不疑你云翁有报复他的意见。那时出其不意下一毒手,犹如迅雷不及掩耳,纵然他有通天手段,也措备不及了。”说着,又走近一步,附着鲁焜耳畔低低的说了几句。喜的鲁鵾手舞足蹈起来,道:“子诚先生,真今世之张子房也,拜服,拜服”。又将子诚定的计策,告诉朱许两人,亦同声说好。朱丕道:“非如此不可,必须先将他安置在肘腋之下,方可不时稽察他的过失,又可辖制到他。若在邻邑,究竟隔手隔脚的,其权柄不在我手内。真正算计得点水不漏,不怕他不堕入术中,而况小陈是个初出书馆的孩子,有多大见识,更易上这圈套。”不说鲁鵾等人暗中算计。这日,恰好南昌知县调了他缺,鲁鹏乘机禀请,宝焜署理此缺。虽然宝煜是初到人员,首邑首县不甚合例,若说署理一层,尚可破格。藩司亦见宝馄少年有于,便准了鲁鵾禀请。一面转详抚院,一面札饬宝馄署理南昌县事。
宝焜初任,即得了首邑,喜出望外,忙择日接篆。派双福总司门政,又聘请了几位老手幕友,司理刑钱各事。次日,即去面谢鲁鵾,见了面,鲁鵾先绐他道喜,又说:“我常想兄弟们能在一处就好了,那知天从人愿,如了我的私衷。并非我之力量,乃老兄洪福。亦是南昌众子民之幸,得此贤父母来治理此邑。再则我们今日说开了,以后切勿拘于名分,一有公事,大家同心合力的商酌办理才是。”宝焜起身,诺诺逊谢不已。又闲谈了半晌,方作辞回衙。
自是宝焜诸凡百事,禀到府里,无不允从。鲁鵾有了疑难案卷,反请宝妮去计议。宝焜心内,深为感激道:“既蒙他在上游前保举,又蒙他抬爱,我须要实事求是的,做一番大大事件,方不负鲁太守拳拳之意。”遂暗中吩咐双福与数名心腹家丁,在外密访当地土豪恶棍,及一切关乎民膜之事。又不辞劳苦的昼理公卷,夜巡闾阎,除莠安良,捕缉盗贼。
一日,宝煜正坐在衙内与几位幕友谈心,只见双福上来回道:“家人昨日访闻城东有一件奇冤,迄今数载,没有昭雪。这一起人都视官府如儿戏,任性妄作妄为,毫无忌惮。历任各官,都恐搜寻出根来,激出意外变乱,是以都含糊下去。家人既访得了实信,却不能不回。”宝妮听了,很吃一惊,忙立起问道:“什么原故,你且细细说与我听。”未知双福说出些什么来,巳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