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徐鸣皋拟请分兵往救南康,与王守仁商议。王元帅听了此话,因道:“将军之言甚善,可即与慕容将军率领精锐前往便了。”当下徐鸣皋得令,即与一枝梅连夜挑选了三千精锐,直往南康进发。王守仁亦即亲统大军,趱赶望南昌而来。 话分两头。且说南康知府郭庆昌自发了告急文书之后,便会同本城参将赵德威、守备孙理文,赶紧调齐合城兵卒,日夜校巡,加意防守。又将各城门添设擂木炮石,以备坚守。 这日有探子报道:“探得逆藩宸濠派令邺天庆率领大兵五千,猛将十员,前来攻取,现在已离南康七十余里,今晚便要兵临城下了。”郭庆昌闻报,当即将参将赵德威、守备孙理文请来商议保守之策。郭厌昌道:“顷据探马来报,声称贼将邺天庆统领大兵五干,猛将十员,已离城只有七十余里,今晚便要兵临城下。所幸城内早有预备,虽不能与之对敌,尚可坚守。惟望二兄合力死守,只要保得一月,便可有大兵前来援救。某再一面修成告急文书,差人驰往邻省;一面修书往王御史守仁营内,请其就近分兵援救。计算时日,两处均须一月方可有兵前来,所以这一月之内,万万不可失守。好在城内粮饷尚足,民心尚固,某料这一月之内尚可坚守得住,还请二兄合力同心,日夜轮流防备,全城幸甚,生灵幸甚!”赵德威、孙理文齐道:“同有守城之责,敢不竭忠报国,死守此城,太尊但请宽心便了。”说罢,便与郭庆昌一同出了衙门。先到四门周阅一交,又将各处细意查点,见有疏忽之处,又随时加添擂木炮石等类。又与守城各兵说了许多一体同心、坚守此城的话。众兵牢亦复众志成城,誓以死守。
郭庆昌大喜,正要与赵德威、孙理文二人下城,忽见又有探子飞跑上来,跪下报道:“探得金都御史、巡抚江西等处、总督军务、招讨南安各贼大元帅王守仁,现在已奉旨就近统领大兵征讨宸濠,即日便由桶冈拔队了。”郭庆昌闻报,不觉心下为之一宽,当即饬探前去再探,并与赵德威、孙理文道:“据探子所报,王御史既奉旨征讨,必然克日进征。宸濠向惧王元帅,并闻王元帅部下多剑侠之士。果能克日前赴南昌,大兵一到,宸濠必然丧胆。宸濠既心存畏惧,又恐兵力单薄,难与争敌,势必将这枝兵调回,那时南康就可保全无恙了。所虑王元帅所部大兵不能迅速前去,此处贼兵又攻打甚急,因此愈不能不并力死守。”赵德威、孙理文道:“太尊了如指掌,某等当竭尽人力便了。”于是一齐下城,各回衙门而去。
当日贼兵并未临城。直至次日,郭庆昌见贼兵未来,便暗自疑道:“贼兵此时未到,难道昨日探子所报不确么?”正在疑惑,忽听一声炮响,金鼓齐鸣,呐喊之声,震动天地。郭庆昌听得清楚,知是贼兵已到,一面飞饬细作前去探听,一面上马驰奔上城。走至半路,却好遇着参将赵德威、守备孙理文,也是闻得喊杀之声,飞马前来。 三人一齐上了城头,望城外一看,只见贼兵如倾山倒海一般,蜂拥而来。贼兵中军高撑一面大纛,旗上写着一个斗大的红“帅”字,旁边有一行小字,是“值殿武威无敌大将军邺”。郭庆昌看罢,知是邺天庆,便与赵德威道:“逆贼如此僭越,贼将居然胆敢自称值殿大将军,你道可杀不可杀么?”赵德威也是怒不可遏。
正谈之间,贼兵已临城下。此时吊桥久已拽起。只见那些贼兵一字儿排开,列成阵势。不一刻,从中军飞出一骑马来,上坐一人,身长八尺相开,一副长马脸,两道扫帚眉,目若流星,面如重枣,颔下一部短钢须,手执方天画戟足有碗口粗细,坐在马上,望着城上高声喊道:“尔等守城兵卒,速报尔家本官,就说咱值殿无敌大将军邺天庆,奉了宁王之旨,特地前来取城,速令郭庆昌开城纳降便了。”郭庆昌闻言大怒,在城上指着邺天庆骂道:“该死的逆贼,逆藩宸濠心谋不轨,皆是尔等这一班逆贼怂恿而成。尔胆敢假逆藩之势前来攻城,须知此城系国家的城池,非过藩所可得而取之。尔等若知正道,速速退兵,劝令逆藩及早归正,或者圣上念先王之苗裔,格外施思,不加诛戮;若一味不知好歹,居心造反,指日天兵所指,免不得碎尸万段。”邺天庆见说,也大怒道:“尔好大一个知府,胆敢乱骂宁王!须知咱家王爷正因当今皇上巡幸不时,不理朝政,万民怨恨,因此咱家王爷应天顺人,救生灵涂炭之苦。现在布政使胡濂、按察使杨璋俱已投降,尔敢抗敌王师么?”郭庆昌道:“好大胆的逆贼,敢自嘐嘐为口舌之辩!本府虽为知府,却是朝廷命官,受国家俸禄,当尽忠节于皇家,何能如胡濂、杨璋甘心顺道,为万人唾骂。尔体得多言,速速退兵,方是正理;若再饶舌,本府便即刻要尔的狗命。” 邺天庆直气得三尸冒火,七孔生烟,喝令各贼兵奋力攻城,务在必破。众贼兵一声答应,即刻蜂拥上前,并力进攻。到了城下,城上所有的擂木炮石一齐打下,只打得各贼兵头破血流,骨碎筋断,不能前进。邺天庆见了如此,即命团团围住。众贼兵又一声呐喊,登时将一座南康城围得如铁桶一般。郭庆昌见城已被困,便与赵德威、孙理文督率兵卒,日夜巡防,合力死守。
邺天庆一连攻打十日,只是攻打不下,心中甚是焦躁。这日又在那里攻打,忽见探子报道:“禀将军:今有王守仁部下先锋、游击徐鸣皋、一枝梅带领精锐三千,前来援救,现已离三十里下寨了。”邺天庆闻报,一面着探子去讫,一面暗道:“此城攻打不下,又有救兵前来,此虽不惧,惟虑此城何日攻破呢?况且徐鸣皋、一枝梅等智勇足备,却是个劲敌,必须奋力争杀。先将徐鸣皋、一枝梅二人杀败之后,然后此城便不难攻打了。”主意已定,当命所部将士,如果救兵前来,务各奋勇厮杀,先挫敌军锐气。各贼兵自然答应,专等救兵前来,与其死战,暂且慢表。 且说徐鸣皋、一枝梅所带三千精锐,到了南康城外三十里,便分为两营,立下营寨。当命细作进探南康如何情形,曾否失守。细作日报:“现在南康坚守甚固,贼将邺天庆督率各贼兵攻打甚急,一连十日尚未攻打得下。但南康四面俱被赋兵团得个水泄不通,虽未攻破,也甚发发。”徐鸣皋、一枝梅闻言,即命细作去讫,便计议说道:“南康如此坚守,吾料贼将虽攻打甚急,旦暮未必能破。我等既已到此,明日即可开兵,能将邺天庆擒获过来,那些贼兵自然不战而退;即使难获全胜,也必须并力征剿,挫他的锐气。好在我辈以战胜之师,敌他的疲乏之卒,似乎不难获胜。”一枝梅道:“不然,我军虽是战胜而来,但是在路行程,不免风尘劳瘁,吾料贼军见我等长途跋涉,趱赶前来,他必然乘我暂时之惫,奋力死斗,挫我锐气。在小弟看来,明日开战,但须与他略战数合,便自收兵,然后再设计策,较为稳妥。若与之死斗,虽可勉力获胜,我军必然多伤。且彼众我寡,亦未必能操必胜之权,莫若从缓计议为是。”不知徐鸣皋听了此言以为何如,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