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恭亲王驾薨的那一天,天气惨淡,日月无光,阴云密布,万象凄凉。京都的人民感念英法联军入京,恭王维持都城之功,人人痛哭流涕,滢贝勒当时举哀,光绪帝想起恭王的功劳,又想着恭王一死,自己失去了一个有力的后援,太后的威权,从此更无人敢抗不觉千悲万痛,齐上心头,忍不住号啕大哭。礼王、幕王、翁师傅等,忙奏请皇帝节哀,先行还宫。皇帝迫于国礼,只得掩面流涕。上轿回宫而去。次日皇太后颂了一道懿旨,略谓恭亲王有功社稷,功在民间,赐谥号曰忠,着伊孙、溥伟、随袭王爵。皇帝亦颁发谕旨,辍朝三日,亲皇祭奠,皇帝三日之内,都到恭王府痛哭,并派内府务大臣施会,总理丧务。皇帝因悲痛过度,便面容消瘦,身体更弱,翁同常进宫劝慰。皇帝之心稍安。这一日皇帝与康有为谈起维新变法的事。皇帝说道:“现在最阻挠新政的,有两个人,一是李莲英,一是荣禄,那荣禄再讨厌没有了,他部下有个袁世凯,亦不知是何心理。”

  康有为奏道:“李莲英目前不易铲除,惟荣禄尚可能黜,至于袁世凯,是一个好高争胜的人。如果许以爵禄,袁世凯定然反对荣禄的。臣听说谭嗣同与袁世凯最为莫逆,如蒙皇上谕允,臣明日即托谭嗣同到津,游说袁世凯,一定可以成功的。”

  皇帝道“此策甚妙,但须秘密。”康有为领旨下去,便去见谭嗣同,二人见面,谈起袁世凯的事。谭嗣同道:“此人乃甲三之侄,将门之后,必知忠义,明日我请病假三天,微服到小站去,动以忠诚,晓以利害,袁世凯一定可以报答圣恩的。”

  康有为大喜,便告辞而去。第二天谭嗣同果然递了请假的摺子,奏旨赏假五日。谭嗣同扮作算命先生,偷出北京到小站去见袁世凯。那谭嗣同的性情最急,不待通报,就进了袁世凯的营盘,卫队将他捉住,回报袁世凯道:“知才营门外,来了一个算命先生,直闯进营,被卫队捉住,请示发落。”

  袁世凯闻知有异,忙叫押上帐来。卫队便把谭嗣同押到帐上,袁世凯一瞧,不是别人原来是谭嗣同。知道他此番前来,定有要事,便一面松缚,一面屏退左右,请谭嗣同坐下寒暄已毕。谭嗣同便叹道:“中国虽大,何无良药也。”

  袁世凯见他说话奇突,忙问他说的什么,谭嗣同道:“我病了,要好药材治病。”

  袁世凯道:“这又奇了,先生有病,不在家中歇息,反不远千里而来,到我营中找什么药料呢?”

  谭嗣同道:“药材就在你营内。”

  袁世凯更觉讶异,问他要什么药,谭嗣道:“要忠义之药。”

  袁世凯道:“营中那有此药?”

  谭嗣同道:“忠义之药,出于忠义之门,你叔父不是忠义之士吗?叔父如此,侄儿亦然,那么你也是忠义之士了,所以我来问你要药。”  袁世凯忙答道:“先生未免过誉,若有什么事,不妨实说。”

  谭嗣同便将皇帝实行新政,后党如何阻挠。皇帝因袁世凯是忠臣后裔,所以特差他来希望袁世凯以忠义之气,辅保皇上的一番秘密向袁世凯说了,袁世凯沉吟了一刻,慨然答道:“世凯世世代簪缨,幼承家训,而且三世显贵,深受皇恩,岂不能效古代忠义之士,为皇上效忠,这件事包在我身上,我一定要为皇上出力的。”

  谭嗣同大喜,便告辞回京,奏明皇帝,皇帝便下了一道上谕,召袁世凯进京陛见。那荣禄见了上谕,颇为惊讶,忙先派人到小站,将袁世凯请来。袁世凯见了荣禄,那荣禄本是一个老奸巨滑的官僚,便用手段,拢络袁世凯,与袁世凯结为异姓兄弟。又写信替袁世凯介绍,与李莲英在京相见。并代袁世凯预备了一份厚礼,替他给李莲英。袁世凯虽未曾将谭嗣同所说的话,告诉荣禄,但是心中的主意,已活动了许多。次日袁世凯入京预备召见。便住在东城金鱼胡同贤良寺,先派人送了礼物与李莲英。李莲英因接到荣禄的信,知道袁世凯是一个要紧的人物,便偷着出宫,穿便衣去拜袁世凯,外间竟无一人知道次日袁世凯进宫,觐见皇帝,就跪奏道:“臣袁世凯叩谢皇上圣恩。”

  皇上问道:“你在小站练兵三年,共有多少军队?”  袁世凯奏道:“共有一万二千名。”

  皇帝问道:“军官都是什么出身?”

  袁世凯奏道:“都是北洋讲武学堂学生出身。”

  皇帝赞道:“很好。”  又同袁世凯谈了许多变法维新的政见。袁世凯也迎着上意,奏了许多的条陈,无非是练军队,兴学堂,办实业,那一类的时髦话,皇帝大喜。袁世凯退出来由谭嗣同领他去见翁师傅,康有为等一班帝党的重要人物。皇帝又颁谕旨,赏袁世凯兵部侍郎衔,命他督练新军。袁世凯更十分快乐,又与李莲英订下交情,在京中酬应三日,仍回天津,见过荣禄,又往小站去了。按下袁世凯不表。且说康有为等见袁世凯已入其范围,外有兵力,足以制住荣禄,便放开胆子,实行变法,奏请将翰詹科道各卫门,分别裁并;设立新机关,以重政务。这一封摺子上去,那些顽固大臣们,都非常懊恨。其中最有力的,如许应骋怀塔布,这两个人一个是明着反对,一个是暗中设谋。那荣禄又时常入京,与李莲英密议之久,事事从中破坏。忽然这时有一个礼部往事,名叫王照,字小航,直隶天津人,因为瞧皇帝破格用人,擢升新进,只要能上条陈,便可仰邀恩泽,他因为热心做官,便上了一个奏摺,内容大概是请皇帝剪发易服。他写了奏摺,便恳求礼部尚书许应骋,怀塔布二人代表,被许应骋、怀塔布偷看了奏摺,见他奏请的是这门一档子事,许怀两人,本是顽固派,见王照请皇帝剪发易服,不但以为可笑,而且深恶痛恨。便将那摺子压下,不进呈皇帝御鉴。却反塞在怀塔布的衣袖内,打算送到皇太后宫中,请太后去看。那王照探明消息,知道这事不妙,就赶紧去找康党,求他们设法援助。康党之中就有御史宋伯鲁杨深秀等,立刻上了封奏,奏明此事。皇帝大怒,下了谕旨,命许应骋明白回奏。次日许应骋果然回奏道:“为遵旨明白回奏事。悉本月初二日,臣俯凭直之招尤,仰荷圣明洞察,许自陈达。良深感悚。谨将被参各节。为我皇上缕晰陈之。如原奏谓臣腹诽朝旨,务使裁减其额,使得之其难,就之者寡一节。查严修请设经济特科一摺,系下总署核议。臣与李鸿章等,因其延揽人才,转移风俗起见,当经议准许复陈,若臣意见参差,可不随同尽稿,何至朝旨既下,忽生腹诽。而诽存于腹,该御史奚从知之,任意捏诬,已可概见,至岁举仲额,应臣部议妥,具奏恭候钦定,臣维事关创始,当求详慎,自古名臣善谕,斤斤以珍惜名器为要图,况乡举一阶,诸庠所重,倘过为宽取,恐滥竽充选,鄙人之所害,即高士之所羞,人才何由鼓励,是以与同部部臣,熟商定额,期于协中,既不敢存刻核之见以从苛,更不敢博宽大之名以要誉,且现未定稿,该御史竟谓臣务欲裁减,不知何所据而云然,向来交谕之事件,未经议奏以前,言官不得僭越条奏,今该御史隐挟私见,逞臆遽陈,殊非礼制,原奏又称诏书关乎新政,下礼臣议者,臣率多方阻挠一节,近来迭奏明谕,如汰冗兵,改弄科诸事,均不隶臣部,岂能越俎代谋,此外惟杨深秀厘正文体一摺。系奏旨交议,按之西学时务,无甚可涉,且未拟稿,何得云多方阻挠耶,原奏又称臣接见门生后辈。辄痛识西学,遇有通达人士,则疾之如仇一节,悉臣世居粤峤。洋务素所习闻,数十年讲求西法,物色通才,如热学洋务之华廷春,粗练枪队之方耀,善制火器之赖长,均经先后奏保,及车中事起,三员早已凋谢,未展其才。臣深惜之,方今时事多艰,需才孔亟,冀有所益,并赖以务求实际,毋尚浮华,初何当痛识西学,该御史谓臣仇视通达时务之士,似指工部主事康有为而言,康有为与臣同乡念知其少即无行,迨通籍旋理,屡次构讼,为众谕所不容,始行晋京意图幸进,终日联络台谏,夤缘要津,托辞西学,以从视听,即臣厉已干竭再三,臣鄙其为人,概予谢绝,嗣在省会馆,私行聚众至二百余人,臣恐其滋事,复为禁止。此臣修怨于康有为之所由来也,比者饬令人对,即以大用自负,向乡人扬言,乃奏旨派充总理衙门章京,不无觖望,臣在总署有堂司之分,亟思中伤,捏造浮辞,讽言官弹劾势所不免,前协办大学士李鸿藻,当谕今之以西学自矜者,绝无心得,不过藉端牟利,借径弋名,臣素服其谕,今康有为逞厥横议,广通声气,袭西报之陈说,轻中朝之典章,其建言既不可行,其居心犹不可测。若非罢斥驱逐回籍,将久居总署传谘要政必刺探机密。漏言生事,长住京师,必勾结朋党,决意排挤,摇惑人心,混淆国事,关系非浅,臣疾恶如仇,诚有如该御史所言者,原奏又称臣深恶洋务一节,臣自承乏总署,已逾一载,平日仰蒙召对,辄以商务矿务制造等事,皆属当务之急,臣屡陈天听,请次第施行,臣是否窒塞风气,应亦难逃圣鉴,悉自诸事,议定后,总署交涉事件,益难措手,倘徒争以口舌,断不能弭隐患,臣望浅才庸,自揣万难胜任,惟有仰恳天恩,开去总署差使,俾息谗谤,而免陨越,实为厚幸,为此谨奏伏乞皇上圣鉴。”  皇帝见了许应骋这本奏摺所说,把康有为骂得体无完肤,不觉大怒,数日后,便下谕革去了礼部六堂之职,反将那王照赏了三品卿衔,正是:军营蜜言寻良药臣部蜚声起祸潮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