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上海成大人,现掌东南当路要权,从前在京津时候,素与贝祖荫交好,前书已曾申明,自到上海以来。尤与祖荫水乳交融,无论大小毛病,总请祖荫主持。那成大人,既是东南数省权要,肯替他扬名,自然他的名气,就遍东南数省了。前年春间,成大人患春温症,一发热咽痛,六七日大便不解,盖肠胃之气,不能下降,邪火从而上浮,只要大便一行,府气通降,自然外热亦退。咽痛能愈。请祖荫服了两剂药,未能见功,再请盖莲修来看,开了几味煎药,加竹沥达痰丸三钱,说明服我药后,三日可愈。盖莲修看病,确有主见,好歹迟速。先对病家说明,无一句含糊影响闲话也。当下莲修去后,祖荫进来,看过方子,便说道:“竹沥达痰丸,有大黄在内,大人这等虚体,岂可以吃大黄么?”凡这等说话,最中如今大人先生们听也。不考问丸药内之大黄,不过些微而已。成大人既听祖荫说话,即不服了,仍服祖荫开的枳壳瓜蒌仁等味。数日之后,病终不减,仍旧请了莲修,再服前方,加重份量,方能见效。不过耽搁日子已多,调理半月,方能起身。到了去年七月,成大人因与如夫人同房之后,英领事请去赴西筵,吃了冰忌廉等凉物,又被电风扇吹得受了寒气,归家之后,渐渐发起热来。祖荫看了,说是夹阴症,便用寻常参麦等味,尽不知欲后感邪,初起治法,与平常的人一样。有邪当散,有积当消,不必顾虑为阴症也。祖荫不明治法,越变越重,半月之后,弄到邪实正虚的地步。起先环跳穴前,有一小瘰,痒极搔扒,越搔越痒,搔破之后,竟不收敛,变成外伤,漫起肿痛。此时内外兼病,症势更重,合家惊伯。广延群医,一日数人,或一人各开一方,此用寒凉,彼用养阴,或数人合拟一方,集腋成裘,惟祖荫自高声价,许多名医,他总看不起,独来独往,自作主张。然诸位名医,无人不说被他敷衍误事,竟至神志模糊,壮热谵语。

  松江弓起龙看过,说是症情危笃,难以图治。于是上下大小人等,愈加惊慌失措。再去请祖荫想他来拯危救急,岂料祖荫听风声不好,平日一请就来者,此时竟自己告起病来,不肯去看。

  盖祖荫初行医时,不说坏别人,到得近来,倚老卖老,人家开的方子,无论好歹,总不说好,别人也很不佩服他。此时群医满座,祖荫过去,必遭驳诘。又想到此病凶多吉少,倘有不测,谤在一人身上,有这两个缘故,所以不去也。

  那时上海于多一说是阳明热极,用羚羊石膏等味。常州朱紫英,说是阳气大衰,用挂芪甘芍等味,莫衷一是。惊风骇浪之中,竟无把舵之人。幸得章莲修与赖古生公同商酌,拟定方药,用化痰火之药以清里,温和之品以扶正,方有转机。内病渐平,环跳穴前的外伤,亦得温和扶托之力,成脓欲溃,可用刀针,成大人胆小不敢,请得内外科宗高山,写了包票,如其觉痛,罚洋三百元。不痛,谢洋三百元。盖成大人万金之体,看得过于贵重,不知凡生外疡,只看疮上肿起热极,略按即软如棉,无有不可用刀之理,开起来断不会痛。当时宗高山写过包票,用刀开下,全然不知不觉,脓出甚多,用些化余毒的药,取了三百元回去了。总之成大人此病,若不是章、赖二人和衷商酌,力排众议,何能转机?到得病势渐好,祖荫得知险途已过,恐被他人得了全功,有坏自己名声,反到每日一次,不请自来成大人处,参赞方药,分他人之功,保自己之名,其机械灵变,类如此矣。  朱紫英在成大人处,耽搁月余,方药并不曾服他的,送他七百元谢金,尚嫌轻微,加至千元方收。也不问自己有功无功,竟讨这等重谢金,方肯回去。回常之后,适有阳湖县绅董恽八爷,请他看病,方子上开了生军四钱,又开大黄四钱。恽八爷与紫英平日为市房交涉,素有嫌隙,今见他方子开了重味,拿他错处,要摆布他,明日差人再去请来,那轿子要打从县前经过的。恽八爷先伺在县前等他,见紫英轿子到来,即教人拦住轿子,将紫英拉出轿来,一把揪住,说:“你开得好方子,被你吃得大坏了,与你到县堂上去说话。”即拉到大堂之上。恽八爷与县里掌案房科等,本有交情,到堂之后,通信于内,即有二爷及房科等,出来问缘由,八爷一一诉知,遂大家啰唣紫英,恽八爷本来只要显他丑,出一口气,不料紫英见大家都说笑他不是,竟说你们这些都是一路的人,硬要来摆布我,实在混帐了。二爷们被他抢白了两句,便动怒进去,与知县说知,又撩掇几句,知县亦与八爷交好,即请进去会话。八爷到得花厅,将情由与知县讲过,说是不过要羞辱他一番,把些苦与他吃吃罢了。当时阳湖县要审别件案情,即出来坐堂。紫英跪上去要诉禀,阳湖县却只问了一二句,又审别件事情,审完一起,又问了紫英四五句,再审别项事件。紫英说又说不完,退又退不下,约跪得有两点钟时候,知县方才说道:“你且退下去补禀,明日来呈。”紫英方得起身出去,不料年老气促,经此一番长跪,兼是吃烟之人,性命已跪去半条,到家之后,又气又恨,痰喘大作,到得五更时候,竟汗出喘脱,呜呼哀哉。也是他行医作孽的报应。为医者可不知惧哉?

  再说前书言周药师,自搬出高岸之后,不知去向,后来晓得他潜到上海,租了房子住下,不知何时染了杨梅疮症,请许多专门医治,总是不好,后来请得善医此症的杨美棠,服了一月有余药,始能完好。美棠治法,如遇玉茎破烂,先用:西黄二分、破浪四分、滚珠四分、冰片二分、滴乳石一钱、辰砂四分、蔗甘石二钱、飞面二钱,名加减八宝丹,共研细末,掺玉茎患处。假如咽中热冲疼痛,用开水服末一钱。

  又方(如玉茎不烂,不必敷掺末药)。

  芦甘石一两半、用川连七钱,同入砂锅内,水煮一宿,去川连不用,加入冰片六分,橄榄核灰一钱,此茶末一钱,掺患处,或用杏仁去反尖,研和烂,匀末药,敷上亦可。  敷过掺过,用皮硝、黄柏、苦参、甘参、甘草煎汤洗净,再掺。至于内服煎药,今上海治此症者,多用轻粉劫剂,容易见功,能得速效。不过将毒气升发,从口内吐涎而出,必留余毒,收入骨髓,后来每成废人。即有说如用轻粉,雷击火焚,究竟总要用的。盖患此症者人人欲求速效,医者亦答应包他数日可愈,以得包洋,不用轻粉,那得速效!要知毒气深入,岂一劫可能尽净么?至于西医治此毒门,尤其必用轻粉,吾以为毒药,彼以为年常力薄之药也,更不可请他医治。总之患此症者,勿存心急欲速之心,照此书层次治法,必能全愈,自无后患。先服峻利之药两帖:白姜三钱、蝉退四个、猪牙皂三钱、皂角子七分、土茯苓一两、生甘草二钱、生大黄三钱、穿山甲三片用水三杯,酒一杯煎服。

  服后,肠中一响,即往高阜处出恭,不可再闻其臭气,服二帖,大势已缓,再服缓剂,盖杨梅毒症,诊于经络,渍于筋骨,浸于肌肉,断不能一时尽去,既不能一时尽主,而徒用劫药,耗其气血败其精神,而余毒仍郁于经络,仍渍于筋骨,仍留于肌肉也。积久再发,不可救药矣。故先服峻利之药一二帖,即直慢慢服缓剂,缓剂者,可泻而不泻之一法也。泻法于不泻之内,庶得使血气勿耗,精神勿败,而毒可渐渐去尽,成完人。

  夫行泻之药何药也?日大黄也。行泻而仍寓不泻之法,可以久服者,何药也?曰九制大黄也。大黄为将军,其性猛速,九制则将军之急性已除,能使经络筋骨肌肉间之积毒,逐渐扫除,而又无泄利之患,再用他药辅佐,尽美尽善。此乃余之秘法,愿以公诸天下,患此症者,不必再费多金,而反受大患也。

  接前此第二方:九制大黄,用好酒蒸九次,烘九次,三钱,全当归,酒洗,二钱,赤芍三钱,防风钱半,金银花二钱,花粉三钱,川连四分,犀角四分,木通一钱,甘草一钱,猪脂油五钱,服数帖后,接服第三方:九制大黄一钱、当归钱半、川连二分、羌活五分、白蒺藜三钱、防风八分、生首乌三钱、猪脂油四钱,总食鸡、鸭、鱼、虾、鸡子、鸭子、韭葱笋,一切生冷腥膻,否则不效。

  接服丸方,如轻者,不服上二方,常用此方煎服亦愈。

  土茯苓一两、生苡仁三钱、忍冬藤三钱、防风一钱、木瓜钱半、未通一钱、白藓皮一钱、皂荚子六分、真奎潞党三钱、全当归钱半。禁忌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