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济吾儒事,何愁箧底空?
脱骖非市侠,赠麦岂贪功。
饭起王孙色,金怜管叔穷。
不教徐市媪,千载独称雄。
天下事物尽有可以无心得,不可有心求。自钱财至女色、房屋、官禄,无件不然。还有为父母思量,利及一身,为一身思量,利及后嗣,这是风水一说。听信了这些堪舆,道:此处来龙好、沙水好;前有案山,后有靠;合什格局,出什官吏,揖金谋求。被堪舆背地打偏手,或是堪舆结连富户,做造风水、囤地骗人。甚至两边俱系富家,不肯归并一家;或是两人都谋此地,至于争讼。后来富贵未见,目前先见不安。还有这些风水(先生),见他喜好风水,都来骗他:先一个为他造坟,已是说得极好,教他赏尽钱财;后边一个又来破发,道是不好,应行迁改,把个父母搬来搬去,骨殖也不得安闲。不知这风水却有自然而来的。
如我朝太祖葬父,升至独龙冈,风雨大至。只闻空中道:“谁人夺我地?”下边应道:“朱某!”太祖因雨暂回。明日已自成坟。这是帝王之地,所不必言。
就如我杭一大家,延堪舆看风水。只待点穴。忽两堪舆自有在那厢商议道:“穴在某处。他明日礼厚点与他;不厚,与他右手那块地。”不期为一个陪堂听了。
次日,见堪舆所点却是右手的,他就用心。后来道:“如今生时与你朝夕,不知死后得与你一块么?”因问他求了这块地,如今簪缨不绝。
一家亦因堪舆商议,为女儿听了,道在□□□(杨梅树)下,后来也用计讨了,如今代代显宦。这都有鬼使神差般。
但有一人,却又凭小小一件阴骘,却得了一块地,后来也至发身。
话说福建三山有一个秀才,姓林名茂,字森甫。他世代习儒,弱冠进了一个学。只是破屋数椽,瘠田数亩,仅可支持,不能充给。娶了一个妻黄氏,做人极□□□□(其温柔,见)道理,甘淡泊。常道这些□□□(秀才一)入了学,便去□□□□□□□□□□□□□□□□□□□□(说公话事,得了人些钱财,不管事之曲直,去贴官府)的脸皮,称的是老父师、太宗师,认的是舍亲敝友。不□(知)若说为人伸冤,也多了这些侠气。若是党邪排正,□□(也损)阴骘,镇日府、县前奴颜婢膝,也不惜羽翎。若为□(穷)所使,便处一小馆。一来可以藉他些束修脩,资家中薪水;二来可以益加进修。盖人做了一个先生,每日毕竟要讲书。也须先理会一番,然后可讲与学生。就是学生庸下,他来问也须忖量与他开发。至于作文,也须意见、格局、词华胜似学生,方无愧于心,故此也是一件好事。只是处馆也难。豪宦人家,他先主一个□(定),要寻好先生,定要平日考得起的。这些秀才见他□(豪)宦可扰,也人上央人去谋。或是亲家,或是好友,甚是出荐馆钱与他陪堂,要他帮衬,如何轮得到平常人?况且一捱进身,虽作些名士模样,却也谦卑巽顺,笼络了主翁;猫鼠同眠,收罗了小厮。又这等和光同尘,亲厚了学生,道人都是好奉承的,讲书有句象,便道:“特解”;作文有一句是,便与密圈。在人前与他父母前称扬,学生怎不喜他?这便是待向上学生了。还有学生好懒惰的,便任他早眠晏起,读书也得,不读书也得;作文也可,不作文也可。就是家中有严父,反为他修饰,自做些文字与他应名。若父亲面试,毕竟串他小厮,与他传递。临考毕竟掇哄主人,为央份上,引领学生为寻代考。甚至不肖的。或嫖或赌,还与帮闲。只要固目下馆,哪顾学生后来不通,后来不成器?故此阔馆也轮不着林森甫。仅在一个颜家,处一个半斤小馆。是两个小鬼头儿:一个聪明些,却耍顽;一个本份些,却又读不出书。喜得一个森甫有坐性,又肯讲贯,把一个顽的拘束到不敢顽,那钝的也不甚钝。学生虽是暂时苦恼,主翁甚是欢喜。
捱到年,先生喜得脱离苦根,又得束脩到手,辞了东家起身。东翁整了一桌相待。临行送了脩仪,着个小厮挑了行李相送回家。
一窗灯影映青毡,书债今宵暂息肩。
不作凤凰将九子,且亲鸳鸯学双骞。
床头声断歌鱼铗,囊底欣余润笔钱。 莫笑书生镇孤另,情缘久别意偏坚。
不说森甫在路。 且说麻叶渡口有个农民,姓支名佩德,年纪已近三十岁。父母早亡,遗得几亩荒山、两亩田地耕种过活。只是没了妻室,每日出入定要锁门,三餐定要自家炊煮;年年春夏衣服定要央人,出些缝补钱、浆粉钱,甚是没手没脚。到夜来,虽是辛苦的人一觉睡到天亮,但遇了冬天长夜,也便醒一两个更次,竟翻覆不宁。脚底下一冷,直冷到腿上;脚尖一缩,直缩到嘴边,甚是难过。
一日回来吃饭,同伴有人锄地,他就把锄头留在地上。回了去时,却被人藏过。问人,彼此推调。他叫道:“是哪个儿子藏过我的?” 一尖嘴的道:“你儿子还没有娘哩!”众人一齐笑将起来。他就认真,说人笑他没有老婆,他一发动情起来。
回去坐在门前纳闷。一个邻舍老人家巫婆,见了他道:“支大官,一发回来得早!你为煮粥煮饭,一日生活只有半日做。况又没个洗衣补裳的,甚不便当。何不寻个门当户对的?也完终身一件事。”
支佩德道:“正要在这里寻亲,没好人家。”
巫婆道:“你真要寻亲,我倒有个好头代。是北乡郑三山的女儿,十八岁。且是生得好,煮茶做饭、织布绩麻件件会得。匡得一个银子,她自有私房,倒有两个银子赔嫁。极好,极相应!”
支佩德道:“她肯把我这穷光棍?”
巫婆道:“单头独颈,有什不好?”
支佩德道:“还没有这许多银子。”
巫婆道:“有底桩的,便借两两何妨?”支佩德听了,心花也开。 第二天,安排个东道,请她起媒。巫婆道:“这亏你自安排!若一讨进门,你就安闲了。”吃了个妈妈风回去。
择日去到那边说,郑家道他穷。巫婆道:“他自己有房子住,有田有地。走去就做家主婆,绝好人家!他并不要你赔嫁。你自打意不过,与他些,他料不争你。”郑三山听得不要赔嫁,也便应承。
他来回报,支佩德也乐然。问她财礼,巫婆道:“多也依不得,少也拿不出,好歹一斤银子罢。” 支佩德摇头道:“来不得。我积攒几年共得九两,如今哪里又得这几两银子?”巫婆道:“有他作主,便借些上,一个二婚头也得八九两。她须是黄花闺女,少也得十二两。还有谢亲、转送、催妆、导白,也要三四两。”支佩德自度不能。
巫婆道:“天下没有娘儿两个嫁爷儿两个事!你且思量,若要借,与你借。除这家,再没相应亲事了。”
支佩德思量了一夜,道:“不做得亲,怕散了这宗银子,又被人笑没家婆。说有赔嫁,不若借来使了,后来典当还他。”
算计定了,来见巫婆道:“承婆婆好意,只是哪家肯借?”
巫婆道:“若要借,我房主邹副使家广放私债。那大管家常催租到我这里,我替你说。”果然一说就肯。九折五分钱借了六两,约就还。巫婆来与他作主,先是十两,后来加杂项二两,共十二两。多余二三两拿来安排酒席。做了亲。
廿七八光棍遇了十八九娇娘,妳精我壮,且是过得好。 但只是郑家也只是个穷人家,将饼卷肉也不曾陪得。拿来时,两只黑漆箱、马桶、脚桶、梳桌、兀凳。那边件件都算钱,这边件件都做不得正经。又经支佩德先时只顾得自己一张嘴,如今两张嘴,还添妻家人情面份,只可度日,不能积落还人。 邹衙逼讨,起初指望赔嫁,后来见光景也只平常,也不好说要他的典当。及至逼得紧,去开口,女人也欣然,却不成钱,当不得三、五两,只得挪些利钱与他。管家来,请他吃些酒做花椒钱。
拖了三年,除还债,到本利八两。那时年久要清。情愿将自己地一块写与,不要。又将山卖与人,都不捉手。也曾要与颜家,颜家道逼年无银。先时管家日日来□(讨),里边有个管家看他女人生得甚好,欺心占他的,串了巫婆吓要送官,巫婆打合女人准与他。正在家逼写婚书。那女人急了,道:“我是好人家儿女,怎与人做奴才?我拼一个死,叫邹家也吃场官司。”
外边争执,不知里边事,她竟开了后门,赶到渡头,哭了一场,正待投水。这原是娶妻的事:先时要娶妻,临渴掘井;后来女家需索,捶雪填井;临完债逼,少不得投河奔井。
不期遇了救星。林森甫看见妇人向水悲哭,也便疑心,就连忙赶上。见她跳时,一把扯住,道:“不要短见!”女人只得住了。问她原故,她将前后细诉: 羞向豪门曳绮罗,一番愁绝蹙双蛾。
恨随流水流难尽,拼把朱颜逐绿波。
森甫道:“娘子,妳所见差了。妳今日不死,豪家有妳作抵,还不难为妳丈夫。如妳死,那债仍在妳丈夫身上还,毕竟受累了。妳道妳死,妳丈夫与母家可以告他威逼。不知如今乡宦家逼死一个人,哪个官肯难为他?也是枉然!喜得我囊中有银八两。如今赠妳,妳可抵还还人。不可作此短见。”便箧中去检此银。
只见主家仆拿住道:“林相公,你辛苦一年才得这几两银子。怎听她花言,空手回去?未免不是做局哄你的,不可与她。” 森甫道:“我已许她。你道她是假?幸遇我来,若不遇我,她已投河了,还哄得谁?”竟取出来双手递与。这娘子千恩万谢接了。
又问:“相公高姓?后日若有一日,可以图报。”森甫笑而不对。倒是仆人道:“这是三山林森甫相公。若日后有得报他,今日也不消寻死了。”两边各自分手。
森甫分了手,回到家中。却去问妻子觅得几分生活钱,犒劳仆人。仆人再三推了不要,自回家去。到晚,森甫对其妻趑趄的道:“适才路上遇着一个妇人,只为丈夫欠了宦家银八两无还,(要)将她准折,妇人不欲,竟至要投水。甚是可怜。”
那黄氏见他回时不拿银子用,反向黄氏取还,道:“或是成锭的,不舍得用。”
及半晌不见拿出来,也待问他。听得此语,已心会了,道:“何不把束脩济她,免她一死。”
森甫道:“卑人业已赠之,也晓得娘子有同志。只是年事已逼,恐用度不敷。”
黄氏道:“官人既慨然救人,何故又作此想?田中所入,足备朝夕薪水之费;我女工所得,足以当之。□(望)勿介意。”森甫听了,也觉欣然。
挨到除夜,一物不买。亲族一个林深送酒一壶与他。他夫妻收了他的,冲上些水,又把与小厮不收的银子买了半斤虾,把糟汁煮了,两个分岁。森甫口占两句道:
江虾糟汁煮,清酒水来□淘。
两个大笑了一场,且穷快活。外边这些邻人亲族见他一件不买,道:“好两个苦作人家的!忙了一年,鱼肉不舍得买。” 后边有传他济人这节事,有的道:“亏他这等慷慨!还亏他妻子倒也不絮聒他!”
有的道:“没有计穷儒!八两银子坐放一年,也得两数利钱。怎轻易与人?可不一年白弄卯。便分些儿与他也罢,竟把一主银子与人。这妇人倒不落水,他银子倒落水了。”他也任人议论,毫无追悔。
除夜睡时,却梦到一个所在,但见:
宇开白玉,屋铸黄金。琉璃瓦沉沉耀碧,翡翠舒翎,玳瑁楼的的飞光,虬龙脱海。碧栏杆外,列的是几多瑶草琪花;白石街中,种的是几树怪松古柏。触目是朱门瑶户,入耳总仙乐奇音。却如八翼扣□(天)门,好似一灵来海藏。
信步行去,只见柱上有联,镌着金字道:
门关金锁锁,帘卷玉钩钩。
须臾,过了黄金阶,渐上白玉台。只见廊下转出一个道者,金冠翠裳,贝带朱履,道:“林生何以至此?”森甫就躬身作礼。那道者将出袖中一纸,乃诗二句。道: 鹧鸪之地不堪求,麋鹿眠处是真穴。
道:“足下识之。”言讫,相揖而别。醒来,正是三更。
森甫道:“这梦毕竟有些奇怪。”
次日,即把“门关”二句写了□□(个对)联,粘在柱上。只见来的亲友见了,都笑:“有这等□□(文理)不通秀才,与你家有什相干?写在这边。”又有一个轻薄的道:“待我与他换两句。是:
蓬户遮芦席,苇帘挂竹钩。
有这样狂人!”那森甫自信是奇兆。到了正月尽,主家来请。他自收拾书籍前往。 当日主人重他真诚,后来小厮回去,说他舍钱救人,就也敬他个尚义。着实礼待他。
一日,东翁因人道他祖坟风水庸常,不能发□(秀)去寻一个杨堪舆来。他自称“杨救贫”之后,他的派头与人不同。他知道,人说风水先生常态是父做子受,又道撺哄人买大地、打偏手。他便改了这腔,看见主家虽富,却是臭吝不肯舍钱,风水将就去得。他便着实赞扬道:“不消迁改。”见有撒漫,方才叫他买地造坟。却又叫他两边自行交易,自不沾手。不知那卖主怕他打退船鼓,也听他。又见穷秀才阔宦,便也与他白出力一番,使他扬名。故此人人都道他好。
颜家□□□(便用着)他,他初见卖弄道:“某老先生是我与他定穴,如今乃郎又发;某老先生无子,是我为他修改,如今连生二子;某宅是我与他迁葬,如今家事大发;某宅是我定向,如今乃郎进学。如今颜老先生见爱,须为觅一大地,可以发财、发福的。”说得颜老好生欢喜,就留在书房中歇宿。
森甫也因他是个方外,也礼貌他。□(逐)日间与颜老各处看地,晚间来宿歇。颜老与杨堪舆、林森甫三个儿一桌儿吃饭,颜老谈起森甫至诚有余,又慈祥慷慨:“旧岁在舍下解馆回去,遇见一妇人将赴水。问她,是为债逼,丈夫要卖她,故此自尽。森甫就把束脩尽行助她,这是极难得事。” 杨堪舆道:“那妇人可曾相识么?”
森甫道:“至今尚不知她是何等人家,住何处,叫什名字。”
杨堪舆道:“若不曾深知,怕是设局。”
森甫道:“吾尽吾心,也不道她诈。”
堪舆道:“有理,有理。如此立心,必发无疑。但科第虽凭阴骘,也靠阴宅。佳城何处?可容一观么?”
森甫不觉颜色惨然道:“学生家徒四壁,亡亲尚未得归浅土。”
杨堪舆道:“何不觅吉地葬之?学生当为效劳。包你寻一催官地,一葬就发。”
森甫道:“只恐家贫不能得大地。”
杨堪舆道:“这不在大钱才有,人用了大钱,买了大片山地,却不成穴。就理看来,左右前后,环拱关锁尽好,穴不在这里。人偶用一二两,得一块地,却可发人富贵,这只在有造化的遇着。”
颜老道:“先生若果寻得,有价钱相应的,学生便买了送先生。”
杨堪舆道:“这也不可急遽,待我留心寻访便了。”
那杨堪舆为颜家寻了地,为他定向、点穴,事已将完,因闲暇在山中闲步,见一块地,大有光景。归来道:“今日看见一地,可以腰金,但未知是何人地,明早同往一看,与主家计议。”
次日,森甫与杨堪舆与去,将到地上,忽见一个鹿劈头跳来,两人吃了一惊。到地上看时,草都压倒,是鹿眠在此,见人惊去。 杨堪舆道:“这是金锁玉钩形,那鹿眠处正是穴。若得来为先生一做,包你不三年发高魁,官至金紫。得半亩之地也便够了,但不知是谁家山地。”
林森甫心中暗想:“地形与梦中诗暗合,穴又与道者所赠诗相券。”便也欢喜。
佳气郁菁葱,山回亥向龙,
牛眠开胜域,折臂有三公。
正在那边徘徊观看,欲待问,只见这隔数亩之远,有个人在那边锄地,因家中送饭来,便坐地上吃饭。森甫便往问他,将次走到面前,那妇似有些认得,便道:“相公不是三山林相公么?”
堪舆道:“怎这妇人认得?”妇人便向男子前说了几句,那男子正是支佩德,丢了碗,与妇人向森甫倒身下拜,道:“旧年岁底,因欠宦债,要卖妻抵偿,她不愿,赴水,得恩人与银八两,不致身死。今日山妻得生,小人还得山妻在这厢送饭,都是相公恩德。”
森甫扶起道:“小事何足挂齿。”因问:“相公因何事到此?”
森甫道:“因寻坟地到此。”
佩德道:“已有了么?” 堪舆道:“看中此处一地,但不知是谁家的?” 支佩德道:“此山数亩皆我产业,若还可用,即当奉送。”
堪舆便领着他,指着:“适才鹿眠处是这块地略可。”
支佩德道:“自此起,正我的地。”便着妻先归,烹了家中一只鸡,遂苦苦邀了森甫与杨堪舆到家,买了两坛水酒。道:“聊为恩人点饥。”
吃完,即当面纸一张,写了山的四至都图,道出买与林处,杨堪舆作中,送与森甫,森甫决不肯收。杨堪舆把森甫捏一把,道:“这地是难得的,且将机就机。”
森甫再三坚持道:“当日债逼,使你无妻,今日白花你产,使你必致失所,这断不可。” 支佩德道:“这边山地极贱,都与相公不过值得七八两,怎还要价?”
森甫道:“我当日与你,原无心求偿,你肯卖与我,必须奉价收契。”
杨堪舆道:“林先生不必过执。”森甫不肯。
次日,支佩德自将契送到颜家。恰遇颜老。问:“两个有些面善。” 道:“我是有些认得你,哪里会来?” 支佩德道:“是旧年少了邹副使债,他来追逼,曾央间壁钟达泉来,要卖产与老爹,连见二次,老爹回复。后来年底催逼得紧,房下要投河,得这边林相公救了,赠银八两。昨日林相公同一位杨先生看地,正是小人的,特写契送来的。”
颜老道:“旧岁林相公赠银的,正是你令正?”又叹息道:“我遍处寻地,旧年送地来不要,他无心求地,却送将来。可见凡事有数,不可强求。”领进来见了森甫。
颜老道:“即是他愿将与先生,先生不妨受他的。况前已赠他银子,不为白要他产。”森甫只是不肯,两边推了半日。
颜老道:“老夫原言助价。”到里边拿出银三两付他,遂收了契,杨堪舆便与定向点穴。
支佩德却又一力来管造。
择了日,森甫去把两口棺木移来,掘下去果然热气如蒸,人人都道是好坟,杨堪舆有眼力。不知若没有森甫赠银一节,要图他地也烦难哩。
森甫此时学力已达,本年取了科举,次年弘治戊午,中了福建榜经魁。已未连捷,自知县升主事,转员外。又迁郎中,直至湖广按察司副使。历任都存宽厚仁慈,腰了金。这虽是森甫学问足以取科第,又命中带得来。也因积这阴功,就获这阴地,可为好施之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