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赫连氏燕慕容氏后秦姚氏北燕冯氏西秦乞伏氏北凉沮渠氏梁萧氏晋自永嘉之乱,宇县瓜分,胡羯凭陵,积有年代,各言膺运,咸居大宝。竟而自相吞灭,终为魏臣。然魏自昭成已前,王迹未显,至如刘石之徒,时代不接,旧书为传,编之四夷,有欺耳目,无益缃素。且于时五马浮江,正朔示改,《阳秋》记注,具存纪录。虽朝政丛脞,而年代已多。太宗文皇帝爰动天文,大存刊勒,其时事相接,已编之《载记》。今断自道武已来所吞并者,序其行事,纪其灭亡。其余不相关涉,皆所不取。至如晋、宋、齐、梁虽曰偏据,年渐三百,鼎命相承。  《魏书》命曰《岛夷》,列之于传,亦所不取。故不入今篇,萧察虽云帝号,附庸周室,故从此编,次为《僭伪附庸传》云尔。  铁弗刘武,南单于苗裔,左贤王去卑之孙,北部帅刘猛之从子,居于新兴虑虒之北。北人谓胡父鲜卑母为“铁弗”,因以号为姓。武父诰汁爰,世领部落。汁爰死,武代焉。武死,子务桓代领部落,与魏和通。务桓死,弟阏陋头代立,密谋反叛。后务桓子悉勿祈遂阏陋头而立。悉勿祈死,弟卫辰代立。

  卫辰,务桓之第三子也。既立,遣子朝献,昭成以女妻之。卫辰潜通苻坚,坚以为左贤王。遣使请坚求田地。春去秋来,坚许之。后乃背坚,专心归魏。举兵伐坚,坚遣其将邓讨擒之。坚自至朔方,以卫辰为夏阳公,统其部落,卫辰复附于坚,昭成讨大破之,遂走奔苻坚。坚送还朔方,遣兵戍之。

  昭成末,卫辰导苻坚寇魏南境,王师败绩。坚遂分国人为二部,自河以西,属之卫辰;自河以东,属之刘库仁。坚后以卫辰为单于,督摄河西新类,屯于代来。  慕容永据长子,拜卫辰使持节、都督河西诸军事、大将军、朔州牧、朔方王。姚苌亦遣使结好,拜卫辰使持节、都督北朔杂夷诸军事、大将军、大单于、河西王、幽州牧。

  登国中,卫辰遣子直力鞮寇南部,其众八九万。道武军五六千人,为其所围。  帝乃以车为方营,并战并前,大破之于铁岐山南。直力鞮单骑而走。帝乘胜追之,自五原金津南度河,径入其国。遂至卫辰所居悦跂城,卫辰父子惊遁。乃分遣陈留公元虔南至白盐池,虏卫辰家属;将军伊谓至木根山,擒直力鞮。卫辰单骑遁走,为其部下所杀,传首行宫。先是河水赤如血,卫辰恶之,及卫辰之亡,诛其族类,并投之于河。卫辰第三子屈丐奔薛干部帅太悉伏。

  屈丐,本名勃勃,明元改其名曰屈丐。北方言屈丐者卑下也。太悉伏送之姚兴。  兴高平公破多罗没弈于妻之以女。屈丐身长八尺五寸,兴见而奇之。拜骁骑将军,加奉车都尉,常参军国大议,宠遇逾于勋旧。兴弟济南公邕言于兴曰:“屈丐天性不仁,难以亲育,宠之太甚,臣窃惑之。”兴曰:“屈丐有济世之才,吾方收其艺用,兴之共平天下,有何不可?”乃以屈丐为安远将军,封阳川侯,使助没弈于镇高平。邑固谏以为不可。兴乃止。以屈丐为持节、安北将军、五原公,配以三交五部鲜卑二万余落,镇朔方。  道武末,屈丐袭杀没弈于而并其众,僭称大夏天王,号年龙升,置百官。兴乃悔之。屈丐耻姓铁弗,遂改为赫连氏,自云徽赫与天连。又号其支庶为铁伐氏,云族刚锐如铁,皆堪伐人。晋将刘裕攻长安,屈丐闻而喜曰:“姚泓岂能拒裕?裕必克之。待裕去后,吾取之如拾遗耳。”于是秣马励兵,休养士卒。及刘裕禽泓,留子义真守长安。屈丐伐之,大破义真,积人头为京观,号曰髑髅台。遂僭皇帝于氵霸上,号年为昌武,定都统万,勒铭城南,颂其功德,以长安为南都。

  性骄虐,视人如草,蒸土以筑城,铁锥刺入一寸,即杀作人而并筑之。所造兵器,匠呈必死:射甲不入,即斩弓人,如其入,便斩铠匠,杀工匠数千人。常居城上,置弓剑于侧,有所嫌忿,手自杀人。群臣忤视者,凿其目,笑者决其脣,谏者谓之诽谤,先截其舌,而后斩之。议废其子璝,璝自长安起兵攻屈丐,丐遣子太原公昌破璝杀之。屈丐以昌为太子。始光二年,屈丐死,昌僭立。

  昌字还国,一名折,屈丐之第二子也。既僭位,改年承光。太武闻屈丐死,诸子相攻,关中大乱,于是西伐。乃以轻骑一万八千,济河袭昌。时冬至之日,昌宴飨,王师奄到,上下惊扰。车驾次于黑水,去其城三十余里,昌乃出战。太武驰往击之,昌退走入城,未闭门,军士乘胜入其西宫,焚其西门,夜宿城北。明日分军四出,徙万余家而还。  后昌遣弟定与司空奚斤相持于长安,太武乘虚西伐,济君子津,轻骑三万,倍道兼行。群臣咸谏曰:“统万城坚,非一日可拔。今轻军讨之,进不可克,退无所资。不若步军攻具,一时俱往。”帝曰:“夫用兵之术,攻城最下,不得已而用之。

  如其攻具一时俱往,贼必惧而坚守。若攻不时拔,则食尽兵疲,外无所掠,非上策也。朕以轻骑至其城下,彼先闻有步军,步从见骑至,必当心闲。朕且羸师以诱之,若得一战,擒之必矣。所以然者,军士去家二千里,后有黄河之难,所谓置之死地而后生也。以是决战则有余,攻城则不足。”遂行,次于黑水,分军伏于谷,而以少众至其城下。昌将狄子玉来降,说:使人追其弟定,定曰:“城坚峻未可攻拔,待擒斤等,然后徐往,内外击之,有何不济?”昌以为然。太武恶之,退军城北,示昌以弱,遣永昌王健及娥清等分骑五千,西掠居人。会军士负罪,亡入昌城,言官军粮尽,士卒食菜,辎重在后,步兵未至,击之为便。昌信其言,引众出城,步骑三万。司徒长孙翰等咸言昌步阵难陷,宜避其锋,且待步兵,一时奋击。帝曰:“不然,远来求贼,恐其不出。今避而不击,彼奋我弱,非计也。”遂收军伪北,引而疲之。昌以为退,鼓噪而前,舒阵为翼。行五六里,帝冲之,贼阵不动。稍前行,会有风起,方术官赵倪劝帝更待后日,崔浩叱之。帝乃分骑为左右以掎之。帝坠马,贼已逼,帝腾马刺杀其尚书斛黎文,杀骑贼十余人。流矢中帝,帝奋击不辍。

  昌军大溃,不及入城,奔投上邽。遂克其城。

  初,屈丐奢,好修宫室,城高十仞,基厚三十步,上广十步,宫墙五仞,其坚可以砺刀斧。台榭高大,飞阁相连,皆雕镂图画,被以绮绣,饰以丹青,穷极文采。

  帝顾谓左右曰:“蕞尔小国,而用人如此,虽欲不亡,其可得乎?”

  侍御史安颉禽昌,帝使侍中古弼迎昌至京师,舍之西宫门内,给以乘舆之副。

  又诏昌尚始平公主,假会稽公,封为秦王,坐谋反伏诛。

  昌弟定,小字直獖,屈丐之第五子也。凶暴无赖。昌败,定奔于平凉,自称尊号,改年胜光。定登阴槃山,望其本国,泣曰:“先帝以朕承大业者,岂有今日之事乎!使天假朕年,当与卿诸人建季兴之业。”俄而群狐百数,鸣于其侧,定命射之,无所获。恶之曰:“所见亦大不臧,咄咄天道,复何言哉!”

  定与宋连和,遥分河北。自恆山以东,属宋;恆山以西,属定。太武亲率轻骑袭平凉。定救平凉,方阵自固。帝四面围之,断其水草,定不得水,引众下原,诏武卫将军丘眷击之。定众溃,被创,单骑遁走,由其余众,乃西保上邽。神蒨四年,为吐谷浑慕璝所袭,禽定送京师,伏诛。  徒河慕容廆,字弈洛瑰,本出昌黎。曾祖莫护跋,魏初,率诸部落入居辽西,从司马宣王讨公孙氏,拜率义王,始建王府于棘城之北。祖木延,从毌丘俭征高丽有功,始号左贤王。父涉归,以勋进拜鲜卑单于,迁邑辽东。涉归死,廆代领部落。

  以辽东僻远,迁于徒河之青山。穆帝世,颇为东部之患。廆死,子晃嗣。

  晃字元真,号年为元年,自称燕王。建国二年,昭成纳晃女为后。四年,晃城和龙而都焉。征高丽大破之,遂入丸都,掘高丽王钊父利墓,载其尸,焚其宫室,毁丸都而归。钊后称臣,乃归其父尸。晃死,子俊嗣。

  俊字宣英,既袭位,号年为元年。闻石氏乱,乃砺甲严兵,将为进取之计,徙都于蓟。建国十五年,俊僭称皇帝,置百官,号年天玺,国称大燕。十六年,自蓟迁都于鄴,号年光寿。俊死,第三子嗣。  字景茂,号年建熙。政无纲纪。有神降于鄴,曰湘女,有声,与人相接,数日而去。后苻坚遣将王猛代鄴,禽,封新兴侯。道武之七年,苻坚败于淮南。叔父垂叛坚,攻苻丕于鄴。弟济北王泓先为北地长史,闻垂攻鄴,亡奔关东,还屯华阴,自称雍州牧、济北王;推垂为丞相、大司马、吴王。坚遣子钜鹿公睿伐泓。泓弟中山王冲,先为平阳太守,亦起兵河东,奔泓。泓众至十万,遣使谓坚,求分王天下。坚大怒,责。叩头流血谢,坚待之如初,命以书招垂及泓、冲。

  密遣使谓泓:“勉建大业,可以吴王为相国;中山王为太宰,领大司马;汝可为大将军,领司徒,承制封拜。听吾死问,汝便即尊位。”泓进向长安,年号燕兴。  泓谋臣高盖、宿勤崇等以泓德望后冲,且持法苛峻,乃杀泓,立冲为皇太弟,承制行事,置百官。进据阿房。初,坚之灭燕,冲姊清河公主年十四,有殊色,坚纳之。

  冲年十二,亦有龙阳之姿,坚又幸之。姊弟专宠。长安歌之曰:“一雌复一雄,双飞入紫宫。”王猛切谏,乃出冲。及其母卒,葬之以燕后之礼。长安又谣曰:“凤皇,凤皇,止阿房。”时以凤皇非梧桐不栖,非竹实不食,乃莳梧竹数千株于阿城,以待凤皇。冲小字凤皇,至是,阿城终为坚贼。入见坚谢,因言二子昨婚,欲坚幸第,坚许之。出,术士王嘉曰:“椎芦作蘧蒢,不成文章。会天大雨,不得杀羊。”言将杀坚而不果也。坚与群臣莫解。是夜大雨,晨不果出。事发,坚乃诛父子及宗族,城内鲜卑无少长男女皆杀之。

  廆弟运。运孙永,字叔明。既为苻坚所并,永徙于长安。家贫,夫妻常卖靴于市。及为坚所杀,冲乃自称尊号,以永为小将军。冲毒暴,及坚出如五将山,冲入长安,纵兵大掠,死者不可胜计。初,坚之未乱,关中忽然,无火而烟气大起,方数十里,月余不灭。坚每临听讼观,令民有怨者,举烟于城北,观而录之。长安为之诏曰:“欲得必存当举烟。”关中谣曰:“长鞘马鞭击左股,太岁南行当复虏。”

  西人呼徒河为白虏,冲果据长安。乐之忘归,且以慕容垂名威夙著,跨据山东,惮不敢进,众咸怨之。登国元年,冲左将军韩延因人之怨,杀冲,立冲将段随为燕王,改年昌平。冲之入长安,王嘉谓之曰:“凤皇,凤皇,何不高飞还故乡?无故在此取灭亡。”

  冲败,其左仆射慕容恆与永潜谋,袭杀随,立宜都王子觊为燕王,号年建明。

  率鲜卑男女三十余万口,乘舆服御,礼乐器物,去长安而东。以永为武卫将军。恆弟护军将军韬,阴有贰志,诱觊杀之于临晋。恆怒,去之。永与武卫将军刁云率众攻韬。韬遣司马宿勤黎逆战,永执而戮之。韬惧,出奔恆营。恆立慕容冲子望为帝,改年建平。众悉去望奔永,永执望杀之,立慕容泓子忠为帝,改年建武。忠以永为太尉,守尚书令,封河东公。东至闻喜,知慕容垂称尊号,托以农要弗进,筑燕熙城以自固。刁云等又杀忠,推永为大都督、大将军、大单于、雍秦梁凉四州牧、河东王,称蕃于垂。  永进据长子,僭称帝,号年中兴。垂攻丁零翟钊于滑台,钊败降永。永以钊为车骑大将军、东郡王。岁余,谋杀永,永诛之。垂来攻永,永败,为前驱所获,垂数而戮之。并斩永公卿已下刁云、大逸豆归等四十余人。永所统新旧人户、服御、图书、器乐、珍宝,垂悉获之。

  垂字道明,晃第五子也。甚见宠爱,常自谓诸弟子曰:“此兒阔达好奇,终能破人家,或能成人家。”故名霸,字道业。恩遇逾于俊。俊弗能平,及即王位,以垂坠马伤齿,改名为缺,外以慕郤缺为名,内实恶之。寻以谶记之文,乃去夬,以垂为名。年十三,为偏将,所在征伐,勇冠三军。俊平中原,垂为前锋,累战有大功。及俊僭尊号,封吴王。

  后以车骑大将军败桓温于枋头,威名大震,不容于,西奔苻坚。坚甚重之,拜冠军将军,封宾都侯。坚败淮南,入于垂军。子宝劝垂杀之,垂以坚遇之厚也,不听。行至洛阳,请求拜墓,坚许之。遂起兵攻苻丕于鄴。垂称燕王,置百官,年号燕元。

  登国元年,垂僭位,号年为建兴。缮宗庙社稷于中山,尽有幽、冀、平州之地,遣使朝贡。三年,道武遣九原公仪使于垂,垂又遣使朝贡。四年,道武遣陈留公虔使于垂,垂又遣使朝贡。五年,又遣秦王觚使于垂,垂留觚不遣,遂绝行人。垂议讨慕容水,太史令靳安言于垂曰:“彗星经尾、箕之分,燕当有野死之王。不出五年,其国必亡。岁在鹑火,必克长子。”垂乃止。安出而谓人曰:“此众既并,终不能久。”安盖知道武之兴也,而不敢言。先是,丁零翟辽叛垂,后遣使谢罪,垂不许。辽怒,遂自号大魏天王,屯滑台,与垂相击。死,子钊代之。及垂征克滑台,钊奔长子。垂议征长子,诸将咸谏。以永国未有衅,请他年。垂将从之,垂弟司徒、范阳王德固劝垂。垂曰:“司徒议与吾同,且吾投老,叩囊底智足以克之,不复留逆贼以累子孙。”乃伐永克之。

  十年,垂遣其太子宝来寇。始宝之来,垂已有疾。自到五原,道武断其行路,父子问绝。帝乃诡其行人之辞,临河告之曰:“汝父已死,何不遽还?”宝兄弟闻之忧怖,以为信然,于是士卒骇动。初,宝至幽州,其所乘车轴无故自折。占工靳安以为大凶,固劝令还,宝怒,不从。至是,问安。安曰:“速去可免。”宝愈恐。

  安退告人曰:“今将死于他乡,尸骸委于草野,为乌鸢蝼蚁所食,不复见家族。”

  十月,宝烧船夜遁。时河冰未成,宝谓帝不能度,不设斥候。十一月,天暴风寒,冰合,帝进军济河急追之。至参合陂西,靳安言于宝曰:“今日西北风动,是军将至之应,宜兼行速去,不然必危。”其夜,帝部分众军,东西为掎角之势。约勒士卒,束马口,衔枚无声。昧爽,众军齐进,日出登山,下临其营。宝众晨将东引,顾见军至,遂惊扰。帝纵骑腾蹑,马者蹶倒冰上。宝及诸父兄弟,军马迸散,仅以身免。宝军四五万人,一时放仗,敛手就羁。擒其王公文武数千。垂复欲来寇,太史曰:“太白夕没西方,数日后见东方,此为躁兵,先举者亡。”垂不从,凿山开道,至宝前败所,见积骸如丘,设祭吊之。死者父兄子弟遂皆皋哭,声震山川,垂惭忿呕血,发病而还,死于上谷。宝僭立。  宝字道裕,垂之第四子也。少轻果,无志操,好人佞己。为太子,砥厉自修。

  垂妻段氏谓垂曰:“宝姿质雍容,柔而不断,承平则为仁明之主,处难则非济世之雄。今托以大业,未见克昌之美。辽西、高阳,兒之俊贤者,宜择一以树之。赵王驎奸诈负气,常有轻宝之心,恐难作。”垂不纳。宝闻,深以为恨。宝既僭位,年号永康。遣驎逼其母段氏自裁。段氏怒曰:“汝兄弟尚逼杀母,安能保社稷?吾岂惜死!”遂自杀。宝议以后谋废嫡,称无母之道,不宜成丧,群臣咸以为然。宝中书令眭邃执意抗言,宝从之而止。

  皇始元年,道武南伐。及克信都,宝大惧,夜来犯营,帝击破之。宝走中山,遂奔蓟。宝子清河王会先守龙城,闻宝被围,率众赴难,逢宝于路。宝分夺其军,以授弟辽西王农等。会怒,袭农杀之,勒兵攻宝。宝走龙城,会追围之。侍御郎高云袭败会师,会奔中山。宝命云为子,封夕阳公。会至中山,为慕容普邻所杀。宝至龙城,垂舅兰汗拒之,宝南走奔蓟。汗复遣迎。宝以汗,垂之季舅,子盛又汗之婿也,必谓无二,乃还龙城。汗杀之,及子策等百余人。汗自称大都督、大单于、昌黎王,号年青龙。以盛子婿,哀而宥之。

  盛字道运,宝长子也。垂封为长乐公,宝僭立,进爵为王。兰汗之杀宝也,以盛为侍中、左光禄大夫。盛乃间汗兄弟,使相疑害。李旱、卫双、刘志、张贞等皆盛之旧昵,汗太子穆并引为腹心。盛结旱等,因汗、穆等醉,夜袭杀之。僭尊号,改年为建平,又号年为长乐。盛改称庶人大王。盛以宝暗而不断,遂峻极威刑,于是上下震局。前将军段玑等夜鼓噪攻盛;伤之。遂辇升殿,召叔父河间公熙,属以后事,熙未至而死。  熙字道文,小字长生,垂之少子也。群臣与盛伯母丁氏议,以其家多难,宜立长君,遂废盛子定,迎熙立之。熙立,杀定,年号光始。筑龙腾苑,起云山于苑内。

  又起逍遥宫、甘露殿,连房数百,观阁相交。凿天河渠,引水入宫。又为妻苻氏凿曲光海、清凉池。季夏盛暑,不得休息,暍死者太半。熙游城南,止大柳树下,若有人呼曰:“大王且止。”熙恶之,伐其树,下有蛇长丈余。熙尽杀宝诸子,改年为建始。又为其妻起承华殿,负土于北门,土与谷同价。典军杜静载棺诣阙,上书极谏,熙大怒,斩之。熙妻当季夏思冻鱼脍,仲冬须生地黄,切责不得,加有司大辟。苻氏死,熙拥其尸僵仆绝息,久而乃苏,悲号擗踊,斩衰食粥。大敛之后,复启而交接。制百官哭临,沙门素服。令有司案检,有泪者为忠,无泪者罪之,群臣莫不含辛以为泪。及葬,熙被发徒步,从轜车毁城门而出。长老相谓曰:“慕容氏自毁其门,将不久矣。”卫中将军冯跋兄弟闭门拒熙,执而杀之。立夕阳公云为王。

  云,宝之养子也,复姓高氏,年号正始。跋又杀云自立。

  云之立也,熙幽州刺史、上庸公慕容懿以辽西归降。道武以懿为征东大将军、平州牧、昌黎王。后坐反伏诛。

  晃少子德,字玄明,雅为兄垂所重。苻坚灭,以德为张掖太守。垂僭号,封范阳王,位司徒。宝即位,以德镇鄴,大丞相。宝既东走,群僚劝德称尊号,德不从。皇始二年,既拔中山,道武遣卫王仪攻鄴,德南走滑台,自称燕王,号年燕元,置百官。德冠军将军苻广叛于乞活垒,德留兄子和守滑台,率众攻广,斩之。而和长史李辩杀和,以城降魏。德无所据,用其尚书潘聪计,据青、齐,入都广固,僭称尊号,号年建平。女水竭,德闻而恶之,因而寝疾。兄子超请祈女水,德曰:“人君之命,岂女水所知?”乃以超为太子。德死,超僭立。

  超字祖明,德兄北海王纳之子也。既僭位,号年太上。超南郊柴燎,焰起而烟不出,灵台令张光告人曰:“今火盛而烟灭,国其亡乎!”天赐五年,晋将刘裕伐超,超将公孙五楼劝拒之于大岘,不从。裕入大岘,超战于临朐,为裕败。退还广固,围之。广固鬼夜哭,有流星长十余丈,陨于广固。城溃,裕执超。送建康市斩之。

  姚苌,字景茂,出于南安赤亭,烧当之后也,祖柯回,助魏掎姜维于沓中,以功假绥戎校尉、西羌都督。父弋仲,晋永嘉之乱,东徙榆眉。刘曜以弋仲为平西将军,平襄公。后随石季龙迁于清河滠头,勒以弋仲为奋武将军,封襄平公。弋仲死,子襄代,屯于谯城。慕容俊以襄为豫州刺史、丹阳公,屯淮南。自称大将军、大单于,为晋将桓温所败,奔河东。后为苻眉所杀。

  弋仲有子四十二人,苌第二十四。随兄襄征伐,襄甚奇之。襄败,降于苻坚。

  从坚征伐,频有功。坚伐晋,以苌为龙骧将军,督益梁州诸军事,谓苌曰:“朕本以龙骧建业,龙骧之号,初未假人,今特以相授。山南之事,一以委卿。”坚左将军窦中进曰:“王者无戏言,此亦不臧之徵也,惟陛下察之。”坚默然。及慕容泓起兵华泽,坚遣子卫大将军睿讨之,战败,为泓所杀。时苌为睿司马,惧罪奔马牧。

  聚众万余,自称大将军、大单于、万年秦王,号年白雀。数月之间,众至十余万。  与慕容冲连和,进屯北地。苻坚出五将山,苌执而杀之。

  登国元年,僭称皇帝,置百官,国号大秦,年曰建初。改长安曰常安,以其太子兴镇之。自击苻登于安定,败之。苌病,梦苻坚将天官使者、鬼兵数百,突入营中。苌惧,走后宫,宫人迎苌刺鬼,误中苌阴。鬼相谓曰:“正中死处。”拔矛,出血石余。寤而惊悸,遂患阴肿,刺之,出血如梦。苌乃狂言,或称苌,“杀陛下者臣兄襄,非臣之罪,愿不枉法。”苌死,子兴袭位,秘不发丧。

  兴字子略,苌长子也。既灭苻登,然后发丧行服。僭称皇帝,年号皇初。天兴元年,兴去皇帝之号,降称天王,号年洪始。兴克洛阳,以其弟东平公绍镇之。三年,兴遣使来聘,道武遣谒者仆射张济使于兴。天兴五年夏,兴遣其弟义阳公平率众四万侵平阳,攻乾壁六十余日,陷之。七月,车驾亲征。八月,次永安,平募遣勇将率精骑二百窥军,为前锋将长孙肥所禽,匹马不反。平遂退走。帝急追,及于柴壁,围之。兴乃悉举其众,救平。帝增筑重围,内以防平之出,外以距兴之入。

  又截汾曲为南北浮桥,乘西岸筑围。帝帅师度蒙阬南四十里,逆击兴。兴晨行北引,未及安营,大军卒至,兴众怖忧。帝知兴气挫,乃南绝蒙阬之口,东杜新坂之隘,守天度,屯贾山,令平水陆路绝,将坐甲而禽之。又令缘汾带罔树栅,以卫刍牧者。

  九月,兴从汾西北下,凭壑为垒以自固。兴又将数千骑乘西桥。官军钩取,以为薪蒸。兴还垒,道武度其必攻西围,乃命修堑,增广之。至夜,兴果来攻,梯短不及,弃之堑中而还。兴又分其众,临汾为垒,叩逼水门,与平相望。帝因截水中,兴内外隔绝,士众丧气。于是平粮尽,窘急,夜悉众将突西南而出。兴列兵汾西,举烽鼓噪,为平接援。帝简诸军精锐,屯汾西固守,南绝水口。兴夜闻声,望平力战突免;平闻外鼓,望兴攻围引接。故但叫呼,虚相应和,莫敢逼围。平不得出,穷逼,乃将二妾赴水死。兴安远将军不蒙世、扬武将军雷重等将士四千余人随平投水,帝令泅水钩捕,无得免者。平众三千余人,皆敛手受执。擒兴尚书右仆射狄伯支已下四十余人。兴远来救,自观其穷,力不能免,举军悲号,震动山谷,数日不止。频遣使请和,帝不许,乃班师。兴还长安。有雀数万头斗于兴庙,毛羽折落,多有死者,月余乃止。识者曰:“今雀斗庙上,子孙当有争乱者乎?”又兴殿有声如牛句。有二狐入长安,一登兴殿屋,走入宫,一入市,求之不得。永兴三年,兴遣周宝来聘。五年,兴遣使来聘,并请进女,明元许之。神瑞元年,兴遣兼散骑常侍,尚书吏部郎严康来聘。二年,兴遣散骑常侍、东武侯姚敞、尚书姚轨奉其西平公主于明元,明元以后礼纳之。

  泰常元年,兴死。长子泓,字元子,僭位,号年永和。晋将刘裕伐泓,长驱入关。泓战败请降,裕执之,于建康斩之。

  冯跋,字文起,小名乞直代,本出长乐信都。慕容永僭号长子,以跋父安为将。  永为垂所灭,安东徙昌黎,家于长谷,遂同夷俗。

  跋饮酒至一石不乱,诸弟皆不修行业,唯跋恭慎。慕容熙僭号,以跋为殿中左监,稍迁卫中将军。后坐事逃亡。既而熙政残虐,人不堪命。跋乃与从兄万泥等二十二人结谋,跋与二弟乘车,使妇人御,潜入龙城,匿于孙护之室,以诛熙。乃立夕阳公高云为主。云以跋为侍中、征北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封武邑公。事皆决跋兄弟。明元初,云为左右所杀,跋乃自立为燕王,置百官,号年太平。于时永兴元年也。跋抚纳契丹等,诸落颇来附之。明元遣谒者于什门喻之,为跋所留。泰常三年,和龙城有赤气蔽日,自寅至申。跋太史令张穆以为兵气,劝跋还魏使,奉修职贡,跋不从。明元诏征东大将军长孙道生讨之,跋婴城固守,道生不克而还。

  神蒨二年,跋有疾,其长子永先死,立次子翼为世子,摄国事,勒兵以备非常。

  跋妾宋氏规立其子受居,深忌翼,谓之曰:“主上疾将瘳,奈何代父临国乎!”翼遂还。样氏矫绝内外,遣阍人传问。翼及跋诸子、大臣并不得省疾,唯中给事胡福独得出入,专掌禁卫。跋疾甚,福虑宋氏将成其计,乃言于跋弟弘。勒兵而入,跋惊怖而死。弘袭位,翼勒兵出战不利,遂死。跋有子男百余人,悉为弘所杀。

  弘字文通,跋之少弟也。跋立,为尚书右仆射,封中山公,领中领军,内掌禁卫,外总朝政。历位司徒。及自立,乃与宋氏通和。延和元年,太武亲讨之,弘婴城固守。其营丘、辽东、成周、乐浪、带方、玄菟六郡皆降,太武徙其人三万余家于幽州。其尚书郭深劝之归诚进女,乞为附庸,保守宗庙。弘曰:“负衅在前,忿形已露,附降取死。不如守志,更图所适也。”先是,弘废其元妻王氏,黜世子崇,令镇肥如,以后妻慕容氏子曰王仁为世子。崇母弟广平公朗、乐陵公邈相谓曰:“祸将至矣!”于是遂出奔辽西,劝崇来降,崇纳之。会太武使给事中王德陈示成败,崇遣邈入朝。太武封崇辽西王,录其国尚书事,辽西十郡,承制假授文官尚书、刺史,武官征虏已下。弘遣其将封羽率众围崇,太武诏永昌王健督诸军救之。封羽又以凡城降,徙其人三千余家而还。弘遣其尚书高颙请罪,乞以季女充掖庭。帝许之,徵其子王仁入朝,弘不遣。其散骑常侍刘训谏,弘大怒,杀之。太武又诏乐平王丕等计之。日就蹙削,上下危惧。弘太常阳昬复劝弘请罪乞降,令王仁入侍。

  弘不听,乃密求迎于高丽。太延二年,高丽遣将葛居卢等率众迎之,弘乃拥其城内士女入于高丽。先是,其国有狼夜绕城群嗥。如是终岁。又有鼠集于城西,阗满数里,西行,至水则在前者衔马矢,迭相啮尾而度。宿军地燃,一旬而灭,触地生蛆,月余乃止。和龙城生白毛,一尺二寸。  弘至辽东,高丽遣使劳之曰:“龙城王冯君,爰适野次,士马劳乎?”弘惭怒,称制答让之。高丽乃处之于平郭,寻徙北丰。弘素侮高丽,政刑赏罚,犹如其国。

  高丽乃夺其侍人,质任王仁。弘忿怨之,谋将用奔。太武又徵弘于高丽。乃杀之于北丰,子孙同时死者十余人。弘子朗、邈。朗子熙,在《外戚传》。

  乞伏国仁,陇西人也。其先如弗,自漠北南出。五世祖佑邻,并兼诸部,众渐盛。父司繁,拥部落降苻坚,坚以为南单于,又拜镇西将军,镇勇士川。司繁死,国仁为将军。及坚败,国仁叔步颓叛于陇石。坚令国仁讨之,步颓大悦,迎而推之,部众十余万。道武时,私署大都督、大将军、大单于、秦河二州牧,号年建义,署置官属。分部内为十一郡,筑勇士城以都之。

  国仁死,弟乾归统事,自署大都督、大将军、大单于、河南王,改年为太初,置百官。登国中,迁于金城。城门自坏,乾归恶之,迁于苑川。寻为姚兴所破,又奔枹罕,遂降姚兴。拜为河州刺史,封归义侯。寻遣还苑川。乾归乃背姚兴,私称秦王,置百官,号年更始。遣使请援,明元许之。田于五溪,有枭集其手,寻为其兄子公府所杀。  子炽盘杀公府,代统任。炽盘自称大将军、河南王,改年为永康。后袭秃发傉檀于乐都,灭之,乃私署秦王,置百官,改年为建弘。后遣其尚书郎莫者胡、积射将军乞伏又寅贡金二百斤,请伐赫连昌,太武许之。及统万事平,炽盘乃遣其叔平远将军泥头、弟安远将军安度质于京师。又使其中书侍郎王恺、丞相从事中郎乌讷阗奉表贡其方物。炽盘死,子慕末统任。

  慕末字安石跋。既立,改年为永弘。其尚书陇西辛进尝随炽盘游后园,进弹鸟,丸误伤慕末母面。至是,诛进五族二十七人。慕末弟殊罗蒸炽盘左夫人秃发氏,慕末知而禁之,殊罗与叔父什夤谋杀慕末,使秃发氏盗门钥。钥误,门不开。门者以告,慕末收其党,尽杀之。欲鞭什夤,什夤曰:“我负汝死,不负汝鞭。”慕末怒,刳其腹,投尸于河。什夤母弟白养及去列,颇有怒言,又杀之。政刑酷滥,内外崩离,部人多叛。

  后为赫连定所逼,遣王恺、乌讷阗请迎于太武。太武许以安定以西,平凉以东封之。慕末乃焚城邑,毁宝器,率户万五千至高田谷。为赫连定所拒,遂保南安。

  太武遣师迎之,慕末卫将军吉毗固谏,以为不宜内徙,慕末从之。赫连定遣其北平公韦代率众万人攻南安。城内大饥,人相食。神蒨四年,慕末及宗族五百余人出降,送于上邽,遂为定灭。

  大沮渠蒙逊,本张掖临松卢水人也,匈奴有左沮渠官,蒙逊之先为此职,羌之酋豪曰大,故以官为氏,以大冠之。世居卢水为酋豪。逊高祖晖仲归、曾祖遮,皆雄健有勇名。祖祁复延,封伏地王。父法弘,袭爵。苻氏以为中田护军。

  蒙逊代父领部曲,有勇略,多计数,颇晓天文,为诸胡所推服,吕光自王于凉土,使蒙逊自领营人,配箱直。又以蒙逊叔父罗仇为西平太守。后遣其子慕率罗仇伐乞伏乾归于枹罕,为乾归所败,杀之。蒙逊求还葬罗仇,因聚众屯金山,与从兄晋昌太守男成共推建康太守段业为使持节、大都督、龙骧大将军、凉州牧、建康公,称神玺元年。业以蒙逊为张掖太守,封临池侯,男成为辅国将军,委以军国之任。

  业又自称凉王,以蒙逊为尚书左丞。忌蒙逊威名,微疏远之。天兴四年,蒙逊内不自安,请为西安太守。蒙逊欲激怒其众,乃密诬告男成叛逆,业杀之。蒙逊泣而告众,陈欲复雠之意。男成素有恩信,众情怨愤,泣而从之。蒙逊因举兵攻杀业,私署使持节、大都督、大将军、凉州牧、张掖公,年号永安。居张掖。是月,凉武昭王亦起兵,年号庚子。

  永兴中,蒙逊克姑臧,迁居之。改号玄始元年,自称河西王,置百官。频遣使朝贡。蒙逊寝于新台,阉人王怀祖斫蒙逊,伤足,蒙逊妻孟氏禽怀祖斩之。及闻晋灭姚泓,怒甚。有校郎言事于蒙逊,蒙逊曰:“汝闻刘裕入关,敢研研然也!”遂杀之。寻称籓于晋。泰常中,蒙逊克敦煌,改年承玄。后又称蕃于宋,并求书。宋文帝并给之。蒙逊又就宋司徒王弘求《搜神记》,弘与之。

  神蒨中,遣尚书郎宗舒、左常侍高猛朝贡,上表称臣。前后贡使相望。后遣子安周内侍。太武遣兼太常李顺持节拜蒙逊为假节,加侍中、都督凉州西域羌戎诸军事、太傅、行征西大将军、凉州牧、凉王。使崔浩为册书以褒赏之。蒙逊又改义和元年。延和二年四月,蒙逊死,诏遣使监护丧事,私谥武宣王。蒙逊性淫忌,忍于刑戮,闺庭之中,略无风礼。

  第三子牧犍统任,自称河西王,遣使请朝命。并遣使通宋,受宋褒授。先是,太武遣李顺迎蒙逊女为夫人,会蒙逊死,牧犍受蒙逊遗意,送妹于京师,并为右昭仪。改称承和元年。太武又遣李顺拜牧犍为使持节、侍中、都督凉沙河三州西域羌戎诸军事、车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领护西戎校尉、凉州刺史、河西王。牧犍以无功受赏,乃留顺,上表乞安、平一号,优诏不许。牧犍尚太武妹武威公主,遣其相宋繇表谢,献马五百匹,黄金百斤。繇又表请公主及牧犍母妃后定号。朝议谓礼母以子贵,妻从夫爵,牧犍母宜称河西国太后;公主于国内可称王后,于京师则称公主。诏从之。牧犍遣建节将军沮渠旁周朝京师,太武遣侍中古弼、尚书李顺赐其侍臣衣服有差,并徵世子封坛入侍。牧犍乃遣封坛朝京师。

  太延五年,太武遣尚书贺罗使凉州,且观虚实。帝以牧犍虽称籓致贡,而内多乖悖,于是亲征之。诏公卿为书让之,数其罪十二。官军济河,牧犍曰:“何故尔也?”用其左丞姚定国计,不肯出迎,求救于蠕蠕。遣大将董来万余人拒军于城南,战退。车驾至姑臧,遣使喻牧犍令出。牧犍闻蠕蠕内侵善无,幸车驾返旆,遂婴城自守。牧犍兄子祖逾城出降,具知其情。太武乃引诸军进攻,牧犍兄子万年率麾下又来降。城拔,牧犍与左右文武,面缚请罪,诏释其缚。徙凉州人三万余家于京师。

  初,太延中,有一老父投书于敦煌城东门,忽然不见。其书纸八字,文曰:“凉王三十年,若七年。”又于震电所得石,丹书曰:“河西,河西,三十年。破带石,乐七年。”带石青山名,在姑臧南。山祀傍泥陷不通,牧犍征南大将军董来曰:“祀岂有知乎!”遂毁祀伐木,通道而行。牧犍立,果七年而灭。初,牧犍淫嫂李氏,兄弟三人传嬖之。李与牧犍姊共毒公主,上遣医乘传救公主,得愈。上徵李氏,牧犍不遣,厚送居于酒泉。上大怒,既克,犹以妹婿待之。其母死,以王太妃礼葬焉。又为蒙逊置守冢三十家,授牧犍征西大将军,王如故。初,官军未入之间,牧犍使人斫开府库,取金银珠玉及珍奇器物,不更封闭,百姓因之入盗,巨细荡尽。

  有司求贼不得。真君八年,其所亲人及守藏者告之,乃穷竟其事,搜其家中,番得所藏器物。又告牧犍父子多畜毒药,前后隐窃杀人,乃有百数,姊妹皆为左道,朋行淫佚,曾无愧颜。始罽宾沙门曰昙无谶,东入鄯善,自云能使鬼疗病,令妇人多子。与鄯善王妹曼头陀林淫通,发觉,亡奔凉州。蒙逊宠之,号曰圣人。昙无谶以男女交接术教授妇女,蒙逊诸女、子妇,皆往受法。太武闻诸行人言昙无谶术,乃召之。蒙逊不遣,遂发露其事,拷讯杀之。至此,帝知之,于是赐昭仪沮渠氏死,诛其宗族。唯万年及祖以前先降,得免。是年,人又告牧犍犹与故臣交通谋反,诏司徒崔浩就公主第赐牧犍死。与主决良久,乃自裁。葬以王礼,谥曰哀王。及公主薨,诏与牧犍合葬。公主无男,有女,以国甥得袭母爵为武威公主。  蒙逊子季义,位东雍州刺史。真君中,与河东薛安都谋逆,召至京师,付其兄弟扼杀之。万年、祖并以先降,万年拜张掖王,祖广武公。后坐谋逆,俱死。

  初,牧犍之败,弟乐都太守安周南奔吐谷浑,太武遣镇南将军奚眷讨之。牧犍弟酒泉太守无讳奔晋昌,乃使弋阳公元洁守酒泉。真君初,无讳围酒泉,陷之。又围张掖,不能克,退保临松。太武不伐,诏谕之。时永昌王健镇凉州,无讳使其中尉梁伟诣健,求奉酒泉。又送洁及统帅兵士于健军。二年,太武遣使拜无讳为征西大将军、凉州牧、酒泉王。寻以无讳复规叛,遣南阳公奚眷讨酒泉,克之。无讳遂谋度流沙,遣安周西击鄯善,鄯善欲降,会魏使者劝令拒守,安周不能克,退保东城。三年春,鄯善王比龙西奔且末,其世子乃从安周。鄯善大乱。无讳遂度流沙,士卒渴死者太半,仍据鄯善。先是高昌太守阚爽为李宝舅唐契所攻,闻无讳至鄯善,使诈降,欲令无讳与唐契相击。无讳留安周住鄯善,从焉耆东北趣高昌。会蠕蠕杀唐契,爽拒无讳。无讳将卫兴奴遂屠其城。爽奔蠕蠕,无讳因留高昌。五年夏,无讳病死,安周立,为蠕蠕所并。

  梁帝萧詧,字理孙,兰陵人,武帝之孙,昭明太子统之第三子也。幼好学,善属文,尤长佛义,特为梁武嘉赏。梁普通中,封曲江县公。及昭明太子薨,封詧岳阳郡王,位东扬州刺史,领会稽太守。初,昭明卒,梁武舍詧兄弟而立简文,内常愧之,故宠亚诸子。以会稽人物殷阜,一都之会,故有此授,以慰其心,詧既以其昆季不得为嗣,常怀不平。又以梁武衰老,朝多秕政,有败亡之渐。遂蓄聚货财,交通宾客,招募轻侠,折节下之。其勇敢者,多归附焉。左右遂至数千人,皆厚加资给。中大同元年,除西中郎将、雍州刺史,都督五州诸军事,宁蛮校尉。詧以襄阳形胜之地,又梁武创基之所,时平足以树根本,时乱足以图霸功,遂务修刑政。

  太清二年,梁武以詧兄河东王誉为湘州刺史,徙湘州刺史张缵为雍州。缵恃才轻誉,州府迎候有阙,誉深衔之,遂托疾不与相见。后闻侯景作乱,颇陵蹙缵。缵构誉及詧于梁元帝,元帝令其世子方等及王僧辩相继攻誉。誉告于詧,詧闻之大怒。  及梁元将援建业,令所督诸州并发兵赴都,詧遣府司马刘方贵领兵为前军,出汉口。

  及将发,梁元又使谘议参军刘珏召詧自行,詧不从。而方贵潜与梁元相知,克期袭詧。未及发,会詧以他事召方贵,谋泄,遂据樊城拒命。詧遣军攻之。梁元乃厚资遣张缵,若将述职,而密援方贵。缵次大堤,而樊城已陷。詧擒方贵兄弟党与,并斩之。詧时以誉危急,乃留谘议参军蔡大宝守襄阳,率众伐江陵以救之。梁元大惧,乃遣参军庾奂谓詧曰:“以侄伐叔,逆顺安在?”詧曰:“家兄无罪,屡被攻围,七父若顾先恩,岂应若是?如能退兵湘水,吾便旋旆襄阳。”时攻栅不克,会大雨暴至,平地四尺,众颇离心。军主杜岸、岸弟幼安及其兄子龛,以其属降于江陵。

  詧夜遁归襄阳,器械辎重多没于湕水。詧恐不能自固,乃遣蔡大宝求附庸于西魏。

  时西魏大统十五年也。周文令丞相东阁祭酒荣权使焉。

  是岁,梁元令柳仲礼图襄阳,詧乃遣妃王氏及世子{山}为质请救。周文令荣权报命,仍遣开府杨忠为援。十六年,忠擒仲礼,平汉东。西魏命詧发丧嗣位,使假散骑常侍郑孝穆及荣权策命詧为梁王。乃于襄阳置百官,承制封拜。十七年,留尚书仆射蔡大宝守雍部而朝于京师。周文谓曰:“王之来此,颇由荣权。”乃召权见,曰:“权吉士也,寡人与之从事,未尝见失信。”詧曰:“荣常道二国之言无私,故詧今者得归诚魏阙耳。”  魏恭帝元年,周文命柱国于谨伐江陵,詧以兵会之,及江陵平,周文命主梁嗣,居江陵东城,资以江陵一州之地。其襄阳所统,尽入于周。詧乃称皇帝于其国,年号大定。追尊其父统为昭明皇帝,庙号高宗;统妃蔡氏为昭德皇后。又尊其所生母龚氏皇太后。立妻王氏为皇后,子岿为皇太子。其庆赏刑威,官方制度,并同王者。  唯上疏则称臣,奉朝廷正朔。至于爵命其下,亦依梁氏之旧。其戎章勋级,则又兼用柱国等官。又追赠叔父邵陵王纶太宰,谥曰壮武。赠兄河东王誉丞相,谥曰武桓。

  周文仍置江陵防主,统兵居于西城,外云助詧备御,内实防詧。

  初,江陵灭,梁元将王琳据湘州,志图匡复。及詧立,琳乃遣其将潘纯陀、侯方兒来寇。詧御之,纯陀等退归夏口。詧之四年,詧遣其大将军王操略取王琳之长沙、武陵、南平等郡。五年,王琳又遣其将雷文柔袭陷监利郡,太守蔡大有死之。

  寻而琳与陈人相持,称蕃乞师于詧,詧许之。师未出而琳军败,附于齐。是岁,其太子岿来朝京师。六年四月,大雨震,前殿崩,压二百余人。七年冬,有鵩鸟鸣于寝殿。八年二月,詧终于前殿,时年四十四。是岁,周保定二年也。八月,葬于平陵,谥曰宣皇帝,庙号中宗。

  詧少有大志,不拘小节,虽多猜忌,而知人善任使,抚将士有恩,能得其死力。  性不饮酒,安于俭素。事母以孝闻。又不好声色,尤恶见妇人,虽相去数步,亦云遥闻其臭。经御妇人之衣,更不著,并皆弃之。一幸姬媵,病卧累旬。又恶见人发,白事者,必方便避之,担舆者,冬月必须裹头,夏日则加莲叶帽。其在东扬州,颇放诞,省览簿领,好为戏弄之言,以此获讥于世。及江陵平,宿将尹德毅谓詧曰:“臣闻人主之行,与匹夫不同。匹夫者,饰小行,竞小廉,以取名誉;人主者,定天下,安社稷,以成大功。今魏虏贪婪,罔顾吊伐之义,俘囚士庶,并充军实。然此等戚属,咸在江东。悠悠之人,可门到户说?既涂炭至此,咸谓殿下为之。殿下既杀人父兄,孤人子弟,人尽雠也,又谁与为国?但魏之精锐,尽萃于此,犒师之礼,非无故事。若殿下为设享会,固请于谨等为欢,彼无我虞,当相率而至,预伏武士,因而毙之。江陵百姓,抚而安之,文武官僚,随即铨授。魏人慑息,未敢送死;僧辩之徒,折简可致。然后朝服济江,入践皇极,缵尧复禹,万世一时。”詧谓德毅曰:“卿此策非不善也,然魏人待我甚厚,未可背德。若遽为卿计,则邓祁侯所谓人将不食吾余。”既而阖城长幼,被虏入关,又失襄阳之地。詧恨,乃曰:“不用德毅之言,以至于是!”又见邑居残毁,干戈日用,耻其威略不振,常怀忧愤,乃著《愍时赋》,以见志焉。居常怏怏,每诵“老马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未尝不盱衡扼腕叹吒者久之。遂以忧愤发背而死。

  詧笃好文义,所著文集十五卷,内典《华严》、《般若》、《法华》、《金光明义疏》三十六卷,并行于世。武帝又命其太子岿嗣位,年号天保。

  岿字仁远,詧之第三子也。机辩有文学,善于抚御,能得其下欢心。嗣位之元年,尊其祖母龚太后曰太皇太后,嫡母王皇后曰皇太后,所生曹贵嫔曰皇太妃,其年五月,其太皇太后薨,谥曰元太后。九月,其太妃又薨,谥曰孝皇太妃。二年,其皇太后薨,谥曰宣静皇后。

  五年,陈湘州刺史华皎、巴州刺史戴僧朔并来附。皎送其子玄响为质于岿,仍请兵伐陈。岿上言其状。武帝诏卫公直督荆州总管权景宣、大将军元定等赴之。岿亦遣其柱国王操率水军二万,会皎于巴陵。既而与陈将吴明彻等战于沌口,直军不利,元定遂没,岿大将军李广等亦为陈人所虏,长沙、巴陵并陷于陈。卫公直乃归罪于岿之柱国殷亮。岿虽以退败不独罪亮,然不敢违命,遂诛之。吴明彻乘胜攻克岿河东郡,获其守将许孝敬。明年,明彻进寇江陵,引江水灌城。岿出顿纪南,以避其锐。江陵副总管高琳与其尚书仆射王操拒守。岿马军主马武、吉彻等击明彻,明彻退保公安,岿乃还江陵。岿之八年,陈又遣其司空章昭达来寇,江陵总管陆腾及岿之将士击走之。昭达又寇竟陵之青泥,岿令其大将军许世武赴援,大为昭达所破。  初,华皎、戴僧朔从卫公直与陈人战败,率其麾下数百人归于岿。岿以皎为司空,封江夏郡公;僧朔为车骑将军,封吴兴县侯。岿之十年,皎将来朝,至襄阳,请卫公直曰:“梁主既失江南诸郡,人少国贫,朝廷兴亡继绝,理宜资赡。岂使齐桓、楚庄独擅救卫复陈之美?望借数州,以裨梁国。”直然之,乃遣使言状。帝许之,诏以基、平、鄀三州归之于岿。

  及平齐,岿朝于鄴,帝虽以礼接之,然未之重也。岿知之,后因宴承间,乃陈其父荷周文拯救之恩,并叙二国艰虞,脣齿掎角之事。辞理辩暢,因涕泣交流,帝亦为之嘘欷。自是大加赏异,礼遇日隆。后帝复与之宴,齐氏故臣叱列长叉亦预焉,帝指谓岿曰:“是登陴骂朕者也。”岿曰:“长叉未能辅桀,翻敢吠尧!”帝大笑。

  及酒酣,帝又命琵琶自弹之,仍谓岿曰:“当为梁主尽欢。”岿乃起请舞,帝曰:“王乃能为朕舞乎?”岿曰:“陛下既亲抚五弦,臣何敢不同百兽?”帝大悦,赐杂缯万段、良马数十疋,并赐齐后主妓妾,及帝所乘五百里骏马以遣之。及隋文帝执政,尉迟迥、王谦、司马消难等各起兵。时岿将帅皆密请兴师,与迥等为连衡之势,进可以尽节于周氏,退可以席卷山南。岿以为不可。俄而消难奔陈,迥等相次破灭。隋文帝既践极,恩礼弥厚,遣使赐金五百两、银千两、布帛万疋、马五百疋。

  开皇二年,隋文帝备礼纳岿女为晋王妃,又欲以其子瑒尚兰陵公主,由是罢江陵总管,岿专制其国。四年,来朝长安。帝甚敬待之,诏岿位在王公之上。岿被服端丽,进退闲雅,天子瞩目,百僚倾慕。帝赐岿缣万疋,珍玩称是。及还,亲执其手谓之曰:“梁主久滞荆楚,未复旧都,朕当振旅长江,相送旋反。”岿拜谢而归。五年五月,寝疾薨。临终上表奉辞,并献所服金装剑,帝览而嗟悼。岿在位二十三年。

  梁之臣子,葬之显陵,谥曰孝明皇帝,庙号世宗。

  岿孝悌慈仁,有君人之量。四时祭享,未尝不悲慕流涕。性尤俭约,御下有方,境内安之。所著文集及《孝经》、《周易义记》及《大小乘幽微》,并行于世。文帝又命其太子琮嗣位。

  琮字温文,性俶傥不羁,博学有文义。兼善弓马,遣人伏地持帖,琮奔马射之,十发十中,持帖者亦不惧。初封东阳王,寻立为梁太子。及嗣位,帝赐以玺书,敦勉之。又赐梁之大臣玺书,诫勉之。时琮年号广运,有识者曰:“运之为字,军走也,吾君将奔走乎!”其年,琮遣大将军戚昕以舟师袭陈公安,不克而还。文帝徵琮叔父岑入朝,拜大将军,封怀义公,因留不遣。复置江陵总管以监之。琮所署大将军许世武密以城召陈将宜黄侯陈纪,谋泄,琮诛之。后二岁,上征琮入朝,率臣下二百余人朝京师。江陵父老莫不殒涕曰:“吾君其不反矣!”上以琮来朝,遣武乡公崔弘度将兵戍之。军至鄀州,琮叔父岩及弟瓛等惧弘度掩袭之,遂引陈人至城下,虏居人而叛。于是废梁国。上遣左仆射高颎安集之,曲赦江陵死罪,给复十年。

  梁二主各给守墓十户,拜琮柱国,赐爵莒国公。  自詧初即位,岁在乙亥,至是,岁在丁未,凡三十三载而亡。  琮至炀帝嗣位,甚见亲重,拜内史令,改封梁公。琮之宗族,缌麻以上,并随才擢用,于是诸萧昆弟,布列朝廷。琮性淡雅,不以职务自婴,退朝纵酒而已。内史令杨约与琮同列,帝令约宣旨诫励。约复以私情谕之,琮曰:“琮若复事事,则何异公哉?”约笑而退。约兄素时为尚书令,见琮嫁从父妹于钳耳氏,谓曰:“公帝王之族,何乃适妹钳耳氏?”琮曰:“前已嫁妹于侯莫陈氏,此复何疑?”素曰:“钳耳,羌也,侯莫陈,虏也。何得相比?”琮曰:“以羌异虏,未之前闻。”素惭而止。琮虽羁旅,见北间豪贵,无所降下。常与贺若弼深友,弼既诛,复有童谣曰“萧萧亦复起”,帝由是忌之,遂废于家。卒,赠左光禄大夫。  子铉,位襄城通守。复以琮弟子钜为梁公。钜小名曰藏,炀帝甚昵之,以为千牛。与宇文皛出入宫掖,伺詧内外。帝每有游宴,钜未尝不从。遂于宫中,多行淫秽。江都之变,为宇文化及所杀。  察子,追谥孝惠太子;岩,封安平王;岌,封东平王;岑,封河间王,后改封吴郡王。琮弟瓛,义兴王;瑑,晋陵王;璟,临海王;珣,南海王;瑒,义安王,瑀,新安王。

  察之居帝位,以蔡大宝为股肱,王操为腹心,魏益德、尹正、薛晖、许孝敬、薛宣为爪牙,甄玄成、刘盈、岑善方、傅淮、褚珪、蔡大业典众务,张绾以旧齿处显位,沈重以儒学蒙厚礼。自余多所奖拔,咸尽其器能。及岿纂业,亲贤并用。将相则华皎、殷亮、刘忠义,宗室则萧欣、萧翼,人望则萧确、谢温、柳洋、王湜、徐岳,外戚则王洋、王诵、殷琏,文章则刘孝胜、范迪、沈君游、君公、柳信言,政事则袁敞、柳庄、蔡延寿、甄诩、皇甫兹。故能保其疆土而和其人焉。今载詧子等及蔡大宝以下尤著者,附于左。其在梁、陈、隋已有传,及岿诸子未任职者,则不兼录。

  字道远,詧之长子也。母曰宣静皇后。詧之为梁王,立为世子。寻病卒。

  及詧称帝,追谥焉。

  岩字义远,詧第五子也。性仁厚,善抚接,历尚书令、太尉、太傅。入陈,授东扬州刺史。及陈亡,百姓推岩为主。为总管宇文述所破,伏法于长安。

  岌,詧第六子也。性淳和,位至侍中、中卫将军。岿之五年,卒。赠司空,谥曰孝。

  岑字智远,詧第八子也。位至太尉。性简贵,御下严整。及琮嗣位,自以望重属尊,颇有不法。故隋文徵入朝,拜大将军,封怀义郡公。

  瓛字钦文,岿第三子也。幼有令誉,能属文。位荆州刺史,颇有能名。崔弘度兵至鄀州,瓛惧,与其叔父岩奔陈。陈主以为侍中、吴州刺史,甚得物情。三吴父老皆曰:“吾君之子。”陈亡,吴人推之为主。吴人见梁武、简文及詧、岿等兄弟中并第三,而践尊位。瓛自以岿第三子,深自矜负。有谢异者,颇知废兴,梁陈之际,言无不验,江南人甚敬信之。及陈主被禽,异奔瓛,由是益为众所归。宇文述讨之,瓛遣王褒守吴州,自将拒述。述遣兵别道袭褒,褒衣道士服,弃城而遁。瓛败,将左右数人,逃于太湖,匿于人家。被执,述送长安斩之。  璟,仕隋,尚衣奉御;瑒,卫尉卿、秘书监、陶丘侯;瑀,内史侍郎、河池太守。  蔡大宝,字敬位,济阳考城人。祖履,齐尚书祠部郎。父点,梁尚书仪曹郎、南兗州别驾。

  大宝少孤,而笃学不倦,善属文。初以明经对策第一,解褐武陵王国左常侍。

  尝以书干仆射徐勉,勉大赏异,乃令与其子游处,所有坟籍,尽以给之。遂博览群书,学无不综。詧初出第,勉仍荐大宝为侍读,兼掌记室。寻除尚书仪曹郎。詧出镇会稽,大宝诣选曹求谘议,不得,以为记室。大宝攘臂而出曰:“不为孙秀,非人也。”詧莅襄阳,迁谘议参军,谋谟皆自大宝出。及梁元与河东王誉结隙,詧令大宝使江陵以观之。梁元素知大宝,见之甚悦,乃示所制《玄览赋》,令注解焉。

  三日而毕。梁元大嗟赏之,赠遗甚厚。大宝还,白詧云:“湘东必有异图,祸乱将作,不可下援台城。”詧纳之。及詧于江陵称帝,为侍中、尚书令,参掌选事,进位柱国、军师将军,封安丰县侯。岿嗣位,册授司空、中书监、中权大将军、领吏部尚书。固让司空,许之,加特进。岿之三年,卒。及葬,岿三临其丧。赠司徒,进爵为公,谥曰文凯,配食詧庙。

  大宝性严整,有智谋,雅达政事,文辞赡速。詧之章表、书记、教令、诏册,并大宝专掌之。詧推心委任,以为谋主。时人以詧之有大宝,犹刘先主之有孔明焉。

  所著文集三十卷,及《尚书义疏》,并行于世。

  有四子。次于延寿有器识,博涉经籍,尤善当世之务。尚詧女宣城公主,历中书郎、尚书右丞、吏部郎、御史中丞。从琮入隋。授开府仪同三司、秘书丞。终于成州刺史。

  大宝弟大业,字敬道。有至行,位散骑常侍、卫尉卿、都官尚书、太常卿。卒,赠金紫光禄大夫,谥曰简。有五子,允恭最知名。位太子舍人。梁灭入陈,为尚书库部郎。陈亡仕隋,起居舍人。

  王操,字子高,其先太原晋阳人,詧母龚氏之外弟也。性敦厚,有筹略。初为詧外兵参军,亲任亚于蔡大宝。及詧称帝,历五兵尚书、郢州刺史,进位柱国,封新康县侯。岿嗣位,授镇右将军、尚书仆射。及吴明彻为寇,岿出顿纪南,操抚循将士,莫不用命。明彻既退,江陵获全,操之力也。迁侍中、中卫将军、尚书令、开府仪同三司,领荆州刺史。操既位居朝右,每自挹损,深得当时之誉。卒,岿举哀于朝堂,流涕曰:“天不使吾平荡江表,何夺吾贤相之速也!”及葬,亲祖于瓦官门。赠司空,进爵为公,谥曰康节。

  有七子,次子衡最知名。有才学,位中书、黄门侍郎。

  魏益德,襄阳人也。有材干,胆勇过人。詧称帝,进位柱国,封上黄县侯。卒,赠司空,谥曰忠壮,进爵为公。岿之五年,以益德配食察庙。

  尹正,其先天水人。詧莅雍州,正为其府中兵参军。禽张缵,获杜岸,皆正之力。詧称帝,除护军将军,位柱国,封新野县侯。卒,赠开府仪同三司,谥曰刚。  岿之五年,以正配食詧庙。

  子德毅,多权略,位大将军。后以见疑赐死。  甄玄成,字敬平,中山人。博达经史,善属文。少为简文所知。以录事参军随詧镇襄阳,转中记室参军,颇参政事。以江陵甲兵殷盛,遂怀贰心,密书与元帝,具申诚款。或有得其书,送于詧。詧深信佛法,常愿不杀诵《法华经》人。玄成素诵《法华经》,遂以此获免。詧后见之,常曰:“甄公好得《法华经》力。”后位吏部尚书,有文集二十卷。

  子诩,少沈敏,闲习政事。历中书舍人、尚书右丞。从琮入隋,授开府仪同三司,终于太府少卿。

  岑善方,字思义,南阳棘阳人。祖惠甫,给事中。父昶,散骑侍郎。善方有器局,博综经史。同刑狱参军随詧至襄阳。詧初请内附,以善方兼记室充使,往来凡数十反。魏恭帝二年,封长宁县公。及詧称帝,位散骑侍郎、起部尚书。善方性清慎,有当世干能,故詧委以机密。卒,赠太常卿,谥曰敬。所著文集十卷。  有七子,并有操行。之元、之利、之象最知名。之元太子舍人,早卒。之利仕隋,位零陵郡丞。之象仕隋,尚书虞部员外侍郎,邵陵、上宜、渭南、邯郸四县令。

  宗如周,南阳人。有才学,以府僚随詧,后至度支尚书。如周面狭长,詧以《法华经》云:“闻经随喜,面不侠长。”尝戏之曰:“卿何为谤经?”如周踧躇,自陈不谤。詧又谓之如初。如周惧,出告蔡大宝。大宝知其旨,笑谓之曰:“君当不谤余经,正应不信《法华》耳。”如周乃悟。又尝有人诉事于如周,谓为经作如州官也。乃曰:“某有屈滞,故来诉如州官。”如周曰:“尔何小人,敢呼我名!”

  其人惭谢曰:“祗言如周官作如州,不知如州官名如周,早知如州官名如周,则不敢唤如周官作如州。”如周乃笑曰:“令卿自责,见侮反深。”众咸服其宽雅。  袁敞,陈郡人。祖昂,司空。父士俊,安成内史。敞少有识量,博涉文史。以吏部郎使诣周。时主者以敞班在陈使之后,敞固不从命曰:“昔陈之祖父,乃梁诸侯下吏,盗有江东。今周朝宗万国,招携以礼。若使梁之行人在陈之后,便恐彝伦失序。岂使臣之所望焉。”主者不能屈,遂以状奏。周武帝善之,乃诏敞与陈使异日而进。使还,以称旨,迁侍中。转左户尚书。从琮入隋,授开府仪同三司。终于谯州刺史。

  论曰:自金行运否,中原丧乱,元氏唯天所命,方一函复。铁弗、徒何之辈,虽非行录所归,观其递为割据,亦一时之杰。然而卒至夷灭,可谓魏之驱除。梁主任术好谋,爱贤养士,盖有英雄之志,霸王之略焉。及淮海版荡,骨肉猜贰,拥众自固,称籓内款,终能据有全楚,中兴颓运。虽士宇殊于旧邦,而位号同于曩日。  眙厥自远,享国虽短,可不谓贤哉!嗣子纂业,增修遣构,赏罚得衷,举厝有方。

  密迩寇雠,则威略具举;朝宗上国,则声猷远振。岂非继世之令主乎?琮大去其邦,因而不反,遂为外戚。不事自持,盖亦守满之道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