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恤
汉高祖十二年夏四月甲辰,帝崩於长乐宫。丁未发丧,大赦天下。五月丙寅,葬长陵。巳下(巳下棺也),皇太子群臣皆反至太上皇庙。群臣曰:“帝起细微,拨乱世反之正,平定天下,为汉太祖,功最高。”上尊号曰高皇帝。丙寅,太子即皇帝位即(葬日也),赐给丧事者,二千石钱二万,六百石以上万,五百石、二百石以下至佐史五千。视作斥上者,将军四十金(斥上,圹上也),二千石以下有差。
《汉旧制》:皇帝崩三日,小敛室中牖下。作栗木主,长八寸,前方後圆,围一尺,置牖中,望外,内张绵絮以彰外,以皓木大如指,长三尺,四枚,缠以皓皮四方置牖中,主居中央。七日大敛棺,以稻粝饭羊舌祭之牖中。巳葬,收主。
为木函,藏庙太室中西墙壁中。去地六尺一寸。当祠,则设座於中。下,祠之,出主置箧盖上、立之牖中。高皇帝主长九寸。上林给栗木,长安祠庙作神主,东园秘棺则梓棺,素木长丈三尺,崇广四尺。高皇帝崩,含以珠,缠以缇缯十二重。以玉为襦,如铠状,连缝之,以黄金为缕,腰以下玉为札,长一尺,广二寸半,为柙,下至足,亦缝以黄金为缕。请诸衣衾敛之。凡乘舆衣服,已御,辄藏之,崩皆以敛,不制裁一尺新缯帛也。
帝初登遐,朝臣称曰“大行皇帝”。
魏孙毓曰:“大行之称,起於汉氏,《汉书》曰‘大行在前殿’,又曰‘大行无遗诏’。谥法,大行受大名,小行受小名。初崩未谥,而嗣帝巳立,臣下所称辞宜有异,故谓之大行,言其有大德行,必受大名若称谥也。”
文帝後七年夏六月,帝崩於未央宫。遗诏曰:“朕闻之,盖天下万物之萌生,靡不有死。死者,天地之理,物之自然,奚可甚哀?当今之世,咸嘉生而恶死,厚葬以破业,重服以伤生,吾甚不取。且朕既不德,无以佐百姓;今崩,又使人重服久临,以罹寒暑之数(师古曰:“罹音离,遭也。”),哀人父子,伤长老之志,损其饮食,绝鬼神之祭祀,以重吾不德,谓天下何!朕获保宗庙,以眇眇之身於天下君王之上,二十有馀年矣。赖天之灵,社稷之福,方内安宁(臣瓒曰:“方,四方也。内,中也。犹云中外。”),靡有兵革。朕既不敏,常畏过行,以羞先帝之遗德;惟年之久长,惧於不终。今乃幸以天年得复供养於高庙,朕之不明与嘉之,其奚哀念之有(师古曰:“帝自言或者岂朕见之不明乎,以不可加为嘉耳。然朕自谓得终天年,供养高庙,为可嘉之事,无所哀念也。今俗语犹然,其意可晓。”)!令天下吏民,令到出临三日,皆释服。无禁取妇嫁女祠祀饮酒食肉。自当给丧事服临者,皆无践(伏俨曰:“践,翦也,谓无斩衰也。”孟康曰:“践,跣也。”晋灼曰:“《汉语》作跣。跣,徒跣也。”师古曰:
“孟、晋二说是也。”)。带无过三寸。无布车及兵器(应劭曰:“无以布衣车及兵器也。”服虔曰:“不施轻车介士也。”师古曰:“应说是也。”)。无发民哭临宫殿中。殿中当临者,皆以旦夕各十五举音,礼毕罢,非旦夕临时,禁无得擅哭。(临)以下(师古曰:“为下棺也。音义与《高纪》同。”),服大红十五日,小红十四日,纤七日,释服(服虔曰:“皆当言大功、小功布也。纤,细布衣也。”应劭曰:“红者,中祥、大祥以红为领缘。纤者,礻覃也。凡三十六日而释服矣。此以日易月也。”晋灼曰:“《汉书》例以红为功也。”师古曰: “红与功同。服、晋二说是也。此丧制者,文帝自率己意创而为之,非有取於《周礼》也。何为以日易月乎!三年之丧,其实二十七月,岂有三十六月之文!
礻覃又无七月也。应氏既失之於前,而近代学者因循谬说,未之思也。”)。他不在令中者,皆以此令比类从事。布告天下,使明知朕意。霸陵山川因其故,无有所改。(应劭曰:“因山为藏,不复起坟,山下川流不遏绝,就其水名以为陵号。”)归夫人以下至少使(应劭曰“夫人巳下有美人、良人、八子、七子、长使、少使,皆遣归家,重绝人类。”)。”令中尉亚夫为车骑将军,属国悍为将屯将军(师古曰:“典屯军以备非常。”),郎中令张武为复土将军(如淳曰:
“主穿圹瘗事。”师古曰:“穿圹,出土下棺也。已而之,又即以为坟,故云复土。复,反还也,音扶自反。”),发近县卒万六千人,发内史卒万五千,臧郭穿复土属将军武(师古曰:“即张武也。”)。赐诸侯王以下至孝悌力田金钱帛各有数。乙巳,葬霸陵。
公非刘氏曰:“文帝制此丧服断自巳葬之後,其未葬之前服斩衰。汉诸帝自崩至葬有百馀日者未葬,则服不除矣。按《翟方进传》,後母终,既葬三十六日起视事。以身备汉相,不敢逾国家之制,此其证也。说者遂以日易月又不通,既葬之日,皆大缪也。考之文帝意,既葬,除重服,制大红、小红,所以渐即吉耳。”
致堂胡氏曰:“文帝减节丧纪,负万世讥责,以小仁害大仁,固有罪矣。然遗诏所谕者,谓吏民耳。太子嗣君,岂吏民欤?而景帝冒用此文,乃自短三年之制,是不为君父服斩自景帝始也。且天子之所以不遂服三年者何谓哉?谓妨政事邪?谓费财用邪?谓防摄政之人邪?谓妨政事,孰先於国家之大忧也?谓费财用,即不得不可,以为悦财用,固所以行礼也。谓防摄政之人?则自尧、舜至周末,未闻有摄政之人而夺丧君之国者。至於为臣民嫁娶祠祀之故,则用轻废重,尤为不伦。揆之以理,稽之以事,无一而可。不法尧、舜、三代,乃安然以刻薄之景帝为师,而无所戒惧,特谓位尊势隆,得以自便,是不知理义之为大也。寥寥千载,惟晋武欲行古制,而尼於裴、杜之邪说,独魏孝文天性仁厚,断以不疑,虽不尽合礼文,而哀戚之情溢於杖。读其史者,犹恻然感动,想见其为人,可谓夷狄之有君,不如诸夏之亡也,岂不惜哉!”
按:後之儒者,皆以为短丧自孝文遗诏始,以为深讥。然愚考之三年之丧,自春秋战国以来,未有能行者矣。子张问曰:“《书》云高宗谅阴,三年不言,何谓也?”子曰:“何必高宗?古之人皆然。”盖时君未有行三年丧者,故子张疑而问之。而夫子答以古礼皆然,盖亦叹今人之不能行也。滕文公问丧礼於孟子,欲行三年之丧,父兄百官皆不欲,曰:“吾宗国鲁先君莫之行,吾先君亦莫之行也。”鲁最为秉礼之国,夫子称其一变,可以至道,而尚不能行此,则他国可知。 汉初礼文大率皆承秦旧。秦,无礼义者也,其丧礼固无可考,然杜预言秦燔书籍,率意而行,亢上抑下。汉祖草创,因而不革,乃至率天下皆终重服,旦夕哀临,经罹寒暑,禁塞嫁娶饮酒食肉,制不称情,是以孝文遗诏,敛毕便葬,葬毕制红礻覃之文。以是观之,则孝文之意,大概欲革秦之苛法耳。盖古人所谓方丧三年所谓为天王斩衰者,亦以资於事父以事君,其义当然。然《檀弓》言天子崩,三日祝先服、五日官长服,七日国中男女服,三月天下服。又言君之丧,诸达官之长杖。则亦未尝不因其官之崇卑、情之浅深而有所隆杀。秦务欲尊君卑臣,而驱之以一切之酷法,意其所以令其臣民者哭临之期、衰麻之制,必有刻急而不近人情者,是以帝矫其敝,释其重服,而为大功、小功,纤释其久临,而为三十六日。
诏语忠厚恳恻,与异时振货劝课等诏,皆仁人之言,岂可訾也?帝之诏,固不为嗣君而设,而景帝之短丧,亦初不缘遗诏也。何也?盖古者天子七月而葬,诸侯五月而葬,虽通丧必以三年,然亦以葬後为即吉之渐。宋桓公卒,未葬,而襄公会诸侯於葵邱,故书曰宋子,贬之也。晋悼公卒,既葬,未终丧而平公会诸侯於溴梁,则书以晋侯矣。晋献公卒,奚齐未葬而遇杀,则称君之子卓。既葬而遇弑,则称君,明未葬,则不可明其为君也。自春秋以来,诸侯多不能守五月之制,盖欲急於从吉也(滕文公五月居庐,未有命戒,盖孟子虽诲以三年之丧,而文公仅能五月,未葬之前,守谅阴之制耳,然亦当时所无也)。至秦始皇,以七月崩於沙邱,九月葬;汉高祖崩,凡二十二日而葬。葬之一日,而惠帝即位。文帝崩,凡七日而葬,葬之三日,而景帝即位,盖葬期愈促矣。必葬而即位者,可知其以吉礼即位也。必促葬期者,可知其决不能谅阴三年也。景帝之所遵者,惠帝之法;惠帝之所遵者,春秋以来至亡秦之法耳,岂孝文遗诏为之乎?刘公非言翟方进後母死,葬後三十六日起视事。以身备汉相,不敢逾国家之制,以为明证。然详孝文之诏。既不为嗣君而设,亦未尝以所谓三十六日者为臣下居私丧之限制也。俗吏薄孝敬而耽荣禄,是以并缘此诏之语,遂立短丧之法,以便其私。至方进之时,遂指为汉家之法耳。
平帝元始五年,崩於未央宫。大赦天下。有司议曰:“礼,臣不殇君。皇帝年十有四岁,宜以礼敛,加玄服。”奏可。王莽欲眩惑天下,示忠孝,使吏六百石以上皆服丧三年。
《东汉志》:皇帝不豫,太医令丞将医入,就进所宜药。尝药监、近臣中常侍、小黄门皆先尝药、过量十二。公卿朝臣问起居无。太尉告请南郊,司徒、司空告请宗庙,告五岳、四渎,群祀,并祷求福。疾病,公卿复如礼。登遐皇后诏三公典丧事。百官皆衣白单衣,白帻不冠,闭城门、宫门。近臣中黄门持兵,虎贲、羽林郎中署皆严宿卫,宫府各警,北军五校绕宫屯兵,黄门令、尚书、御史、谒者昼夜行陈。三公启手足色肤如礼。皇后、皇太子、皇子哭踊如礼。沐浴如礼。守宫令兼东园匠将女执事,黄绵、缇缯、金缕、玉柙如故事(《汉旧仪》曰:“帝崩,含以珠,缠以缇缯十二重,以玉为襦,如铠状,连缝之,以黄金为缕。腰以下以玉为札,长一尺,二寸半,为柙,下至足,亦缝以黄金缕。(请)
诸衣衾敛之。凡乘舆衣服,已御,辄藏之,崩皆以敛。”)。饭含珠玉如礼(《礼稽命徵》曰:“天子饭以珠,含以玉。诸侯饭以珠,含以珠。卿大夫、士饭以珠,含以贝。”)。冰如礼(《周礼》:“凌人,天子丧,供夷冰。”郑元曰:“夷之言尸也,实冰於中,置之尸床之下,所以寒尸也。”《汉礼器制度》:“大广八尺,长一丈二尺,深三尺,漆赤中也。”)。百官哭临殿下,是日夜,下竹使符告郡国二千石、诸侯王(应劭曰:“凡与郡国守相竹使符,皆以竹箭五枚,长五寸,镌刻篆书第一至第五。”张晏曰:“符以代古之璋,从简易也。”此下大丧符,木犹斯比)。竹使符到,皆伏哭尽哀(汉旧制,发兵皆以铜虎符,其馀徵调,竹使而已。符第合会为大信,见《材诗傅》)。小敛如礼。
东园匠、考工令奏东园秘器,表里洞赤,虞文画日、月、鸟、龟、龙、虎、连璧、偃月、牙桧梓宫如故事。大敛於两楹之。五官、左右虎贲、羽林五将,各将所部,执虎贲戟,屯殿端门陛左右厢,中黄门持兵陛殿上。夜漏,群臣入。昼漏上水,大鸿胪设九宾,随立殿下。谒者引诸侯王立殿下,西面北上;宗室诸侯、四姓小侯在後,西面北上。治礼云三公就位,殿下北面;特进次中二千石;列侯次二千石;六百石、博士在後;群臣陪位者皆重行,西上。位定,大鸿胪言具,谒者以闻。皇后东向,贵人、公主、宗室妇女以次立後;皇太子、皇子在东,西向;皇子少退在南,北面;皆伏哭。大鸿胪传哭,群臣皆哭。三公升自阼阶,安梓宫内璋诸物,近臣佐如故事。嗣子哭踊如礼(《周礼》:“驵、璋、璧、琮、琥、璜之渠眉,疏璧、琮以敛尸。”郑司农曰:“驵,外有捷卢也。谓、璋、璧、琮、琥、璜皆为开渠。为眉彖,沙除以敛尸,令汁得流去也。”郑元曰:
“以敛尸者,以大敛焉加之也。渠眉,玉饰之沟彖也,以组穿联六玉沟彖之中以敛尸。在左、璋在首,琥在右,璜在足,璧在背,琮在腹,盖取象方明神之也。疏璧,琮者,通於天地。”)。东园匠、武士下钉衽,截去牙(《丧大记》曰:“君盖用漆,三衽三У。”郑元注曰:“衽,小要。”)。太常上太牢奠,太官食监、中黄门、尚食次奠,执事者如礼。太常、大鸿胪传哭如仪。三公奏《尚书·顾命》,太子即日即天子位於柩前,请太子即皇帝位,皇后为皇太后。
奏可。群臣皆出,吉服入会如仪。太尉升自阼阶,当柩御坐北面稽首,读策毕,以传国玉玺绶东面跪授皇太子,即皇帝位。中黄门掌兵以玉具、随侯珠、斩蛇宝剑授太尉,告令群臣,群臣皆伏称万岁。或大赦天下。遣使者诏开城门、宫门,罢屯卫兵。群臣百官罢,入成丧服如礼(文帝遗诏:“无布车及兵器。”应劭曰:“不施轻车介士。”)。三公、太常如礼。故事:百官五日一会临,故吏二千石、刺史、在京都郡国上计掾史皆五日一会。天下吏民发丧临三日(文帝遗诏)。先葬二日,皆且晡临。既葬,释服,无禁嫁娶、祠祀(文帝遗诏文有“饮食酒肉自当给,丧事服临者皆无践”。践,徒洗也)。佐史以下,布衣冠帻,带无过三寸。临庭中(文帝遗诏)。武吏布帻大冠。大司农出见钱,给六丈布置。以葬,大红十五日,小红十四日,纤七日,释服(应劭曰:“红者,中祥、大祥以红为领纟彖。纤,礻覃也。凡三十六日而释。”)。部刺史、二千石、列侯在国者及关内侯、宗室长吏及因邮奉奏,诸侯王遣大夫一人奉奏,吊臣请驿马露布,奏可。
太皇太后、皇太后崩。司空以特牲告谥事於祖庙如仪.长乐太仆、少府、大长秋典丧事,三公奉制度,他皆如礼仪。
光武中元二年二月戊戌,帝崩於南宫前殿。遗诏曰:“朕无益百姓,皆如孝文皇帝制度,务从省约(文帝葬皆以瓦器,不以金银铜锡为饰,因其山,不起坟)。
刺史、二千石长吏皆无离城郭,无遣吏及因邮奏(《说文》曰:“邮,境上行书舍也。”)。”
光武崩,赵熹为太尉,受遗诏典丧礼。时藩王皆在京师,自王莽篡乱,旧典不存,皇太子与东海王等杂上同席,熹乃正色,扶下诸王以明尊卑。显宗崩,熹复典丧事,再奉入行礼事奉。
显宗永平十八年八月壬子,帝崩。遗诏无起寝庙,藏主於光烈皇后更衣别室。
冲帝崩,太后以扬、徐盗贼强盛,恐惊扰至乱,欲须所徵诸侯王到,乃发丧。
李固对曰:“帝虽年幼,犹天下之父,今日崩亡,人神感动,岂有臣子反共掩匿乎?昔秦皇亡於沙邱、胡亥、赵高隐而不发,卒害扶苏以亡国。近北乡侯薨,阎后兄弟及江京等亦共掩蔽,遂有孙程手刃之事。此天下大忌,不可之甚也。”太后从之。
赵典为厨亭侯。帝崩时,禁藩国诸侯不得奔吊,典独慨然解印绶,符策赴县而驰到京师。州郡及大鸿胪并执处其罪,公卿百僚嘉典之义,表请以租自赎。诏书许之。
魏武王以礼送终之制,袭称之数,繁而无益,俗又过之,先自制送终衣服四箧,题识其上,春秋冬夏,曰有不讳,随时以敛,金珥珠玉铜铁之物,一不得送。
遗命百官当临殿中者,十五举音,葬毕便除。
文帝黄初三年,作终制(见《山陵门》)。帝崩,国内服三日。
明帝时,毛皇后崩,未葬,诏“宜称大行”。尚书孙毓奏:“武宣皇后崩,未葬时,称太后。文德皇后崩,侍中苏林议:‘皇后皆有谥,未葬宜称大行。’以为古礼无称大行之文。按汉天子称行在所,言不常居。崩曰大行者,不返之称也。未葬未有谥,不言大行,则嫌与嗣天子同号。至於后崩未葬,礼未立后,宜无所嫌,故汉氏诸后不称大行。谓未葬宜直称皇后。”诏曰:“称大行,所以别存亡之号。故事亦然,今当如称议,称大行。”
晋文帝之丧,臣民皆从权制,三日除服。既葬,武帝亦除之,然犹素冠蔬食,哀毁如居丧者。秋八月,帝将谒崇阳陵。群臣奏言,秋暑未平,恐帝悲感摧伤。帝曰:“朕得奉瞻山陵,体气自佳耳。”又诏曰:“汉文不使天下尽哀,亦帝王至谦之志。当见山陵,何心无服?其议以从行,群臣自依旧制。”尚书令裴秀奏曰:“陛下既除而复服,义无所依。若君服而臣不服,亦未之敢安也。”诏曰:“患情不能及耳。衣服何在?诸君勤勤之至,岂苟相违?”遂止。中军将军羊祜谓傅玄曰:“三年之丧,虽贵遂服,礼也。而汉文除之毁礼伤义。今主上至孝,虽夺其服,实行丧礼。若因此复先王之法,不亦善乎?”玄曰:“以日易月,巳数百年,一旦复古,难行也。”祜曰:“不能使天下如礼,且使主上遂服,不犹愈乎?”玄曰:“主人不除,而天下除,之此为但有父子,无复君臣也。”乃止。戊辰,群臣奏请易服复膳。诏曰:“每感念幽冥,而不得终苴之礼,以为沈痛。况当食舀衣锦乎!足激切其心,非所以相解也。朕本诸生家,传礼来久,何至一旦便易此情於所天!相从巳多,可试省孔子答宰我之言,无事纷纭也。”遂以疏素终三年。
司马公曰:“三年之丧,自天子达於庶人,此先王礼,经百世不易者也。汉文师心不学,变古坏礼,绝父子之恩,亏君臣之义,後世帝王不能笃於哀戚之情,而群臣谄谀,莫肯正。至於晋武,独以天性矫而行之,可谓不世之贤君。而裴、傅之徒,固陋庸臣,习常玩故,不能将顺其美,惜哉!”
泰始四年,皇太后崩,有司奏:“前代故事,倚庐中施白缣帐、蓐、素床,以布巾裹块草,轺(音遥)辇、版、细犊车皆施缣裹。”诏不听,但令以布衣车而巳,其馀居丧之制,不改礼文。有司又奏:“大行皇太后当以四月二十五日安厝。故事,虞著衰服,既虞而除。其内外官僚皆就朝晡临位,御除服讫,各还所次除衰服。”诏曰:“夫三年之丧,天下之达礼也。受终身之爱,而无数年之报,柰何葬而便即吉,情所不忍也。”有司又奏:“世有险易,道有ㄜ隆,所遇之时异,诚有由然,非忽礼也。方今戎马未散,王事至殷,交须听断,以熙广绩。
昔周康王始登翼室,犹戴冕临朝。降於汉魏,既葬除释,谅阴之礼,自远代而废矣。惟陛下割高宗之制,从当时之宜。”诏曰:“夫三年之丧,所以尽情致礼,葬巳便除,所以不堪也。当叙吾哀怀、言用断绝,柰何!柰何!”有司又固请。诏曰:“不能笃孝,勿以毁伤为忧也。诚知衣服未事耳,然今思存草土,率当以吉物夺之,乃所以重伤至心,非见念也。每代礼典质文皆不同耳,何为限以近制,使达丧阙然乎!”群臣又固请,帝流涕久之乃许。然犹素冠蔬食,以终三年,如文帝之丧。
十年,武元杨皇后崩。既葬,帝及群臣除丧即吉。先是,尚书祠部奏从博士张靖议,皇太子亦从制俱释服。博士陈逵议,以为“今制所依,盖汉帝权制,兴於有事,非礼之正。皇太子无有国事,自然终服。”有诏更详议。尚书杜预以为:
“古者天子诸侯三年之丧始同齐斩,既葬除丧服,谅阴以居,心丧终制,不与士庶同礼,汉氏承秦,天下为天子服三年。汉文帝见其下不可久行,而不知古制,更以意制祥礻覃,除丧即吉。魏氏直以讫葬为节,嗣君皆不复谅阴终制。学者非之久矣,然竟不推究经传,考其行事,专为王者三年之丧,当以麻终二十五月。 嗣君苟若此,则天子群臣皆不得除丧。虽志在居笃,更逼而不行至今世主皆从汉文经典,由处制者非制也。今皇太子与尊同体,宜复古典,卒哭除麻,以谅阴终制。於义既不应不除,又无取於汉文,乃所以笃丧礼也。”於是尚书仆射卢钦、尚书魏舒问杜预证据所依。预云:“传称三年之丧自天子达,此谓天子绝期,惟有三年丧也。非谓居丧服三年,与士庶同也。故后、世子之丧,而叔向称有三年之丧二也。周公不言高宗服丧三年,而云谅阴三年,此释服心丧之文也。叔向不讥景王除丧,而讥其燕乐巳早,明既葬应除,而违谅阴之节也。《春秋》,晋侯享诸侯,子产相郑伯,时简公未葬,请免丧以听命,君子谓之得礼。宰亘来归惠公仲子之,传曰‘吊生不及哀’。此皆葬除服谅阴之证,先儒旧说,往往亦见,学者未之思耳。《丧服》,诸侯为天子亦斩,岂可谓终服三年邪!上考七代,未知王者君臣上下麻三年者论证,下推将业,恐百世之主其理一也。非必不能,乃事势不得,故知圣人不虚设不行之制。仲尼曰‘礼所损益虽百世可知’此之谓也。”於是钦、舒从之,遂命预造议,奏曰:“《礼记》,‘三年之丧,自天子达’。又云:‘父母之丧,无贵贱一也。’又云,‘端丧车皆无等’。
此通谓天子居丧,衣服之节同於凡人,心丧之礼终於三年,亦无服丧三年之文。
然继体之君,犹多荒宁。自从废谅阴之制,至令高宗擅名於往代,子张致疑於当时,此乃贤圣所以为讥,非讥天子不以服终丧也。秦燔书籍,率意而行,亢上抑下。汉祖草创,因而不革。乃至率天下皆终重服,旦夕哀临,经罹寒暑,禁塞嫁娶饮酒食肉,制不称情。是以孝文遗诏,敛毕便葬,葬毕制红礻覃之除。虽不合高宗谅阴之义,近於古典,故传之後嗣。於时预陵庙,故敛葬得在浃辰之内,因以定制。近至明帝,存无陵寝,五旬乃葬,安在三十六日。此当时经学疏略,不师前圣之病也。魏氏革命,以既葬为节,合於古典。然不垂心谅阴,同讥前代。 自泰始开元,陛下追遵谅阴之礼,慎终居笃,允臻古制,超绝於殷宗,天下歌德,诚非靖等所能原本也。天子诸侯之礼,当以具矣。诸侯恶其害已而削其籍,今其存者惟《士丧》一篇,戴圣之记杂错其,亦难以取正。天子之位至尊,万几之政至大,群臣之众至广,不同之於凡人。故大行既葬,祭於庙,则因疏而除之,巳不除则群臣莫敢除,故屈已以除之。而谅阴以终制,天下之人皆曰我王之仁也。屈已以从宜,皆曰我王之孝也。既除而心丧,我王犹若此之笃也。凡等臣子,亦焉得不自勉以崇礼。此乃圣制移风易俗之本,高宗所以致雍熙,岂惟裳而巳哉!
若如难者,更以权制自居,疑於屈伸厌(一业反)降,欲以职事断,则父在为母期,父卒三年,此以至亲屈於至尊之义也。出母之丧,以至亲为属,而长子不得有制,体尊之义,升降皆从,不敢独也。况皇太子配贰之至尊,与国为体,固宜远遵古礼,近同时制,屈除以宽诸下,协一代之成典。君子之於礼,有直而行,曲而杀;有经而等,有顺而去之,存诸内而巳。礼云非玉帛之谓,丧云惟麻之谓乎?此既臣等所谓经制大义,且即实近言,亦有不安。今皇太子至孝,发於自然,号兆之慕,匍匐殡宫,大行既奠,往而不反,必想像平故,仿亻皇寝殿。若不变从谅阴,则东宫臣仆,义不释服。此为永福官属,当独衰麻从事,出入殿省,亦难以继。今将吏虽蒙童二十五月之事宁,至於大臣,亦夺其制。昔翟方进自以身为汉相,居丧三十六日,不敢逾国典,而竞於皇太子?臣等以为皇太子宜如前奏,除服谅阴制。”於是太子遂以厌降之议,从国制除麻,谅阴终制。
晋尚书问:“今大行崩含章殿,安梓宫宜在何殿?”博士卞榷、杨雍议曰:
“臣子尊其君父,必居之以正,所以尽孝敬之心。今太极殿,古之路寝,梓宫宜在太极殿,依周人殡於西阶。”又问:“既殡之後,别奠下室之馔,朝夕转易,诸所应设祭,朔望牲用,宜所施行,按礼具答。”榷、雍议:“按礼,天子日食少牢,月朔太牢。丧礼下室之馔,如他日,宜随御膳朝夕所常用也。朔望则奠,用太牢备物。”又问:“按景帝故事,施依庐於九龙殿上东厢。今御倚庐为当在太极殿不,诸王庐复应何所?”权琳议:“按《尚书·顾命》,成王崩,康王居於翼室。先儒云‘翼室於路寝’。今宜於太极殿上,诸王宜各於其所居为庐,朝夕则就位哭临。”
成帝咸康七年,皇后杜氏崩。诏外官五日一入临,内官朝一人而巳。 康帝建元元年正月晦,承恭杜皇后周忌,有司奏,至尊期年应改服。诏曰: “君亲,名教之重也,权制出於近代耳。”於是素服如旧,固非汉魏之典也。
咸康中,恭皇后山陵,司徒西曹属王议立奔赴之制,曰:“三代垂文,观时损益。今服教之地,远於古之九服,若守七月之断,远近一概者违实,惧非通制。请王畿以外,南极五岭,非守见职,周年不至者,宜勤注黄纸,有爵土者削降。永嘉中,江统议不奔山陵,但三年不叙,於义为轻。今更立如牒。若方伯授用,虽未有王命,犹不与停散同。今见在官即吉之後去职,不及凶事,无所贬责。 万里外以再周为限,自此以内,明依前牒,虽在父母丧,其责不异。”黄门郎徐众等驳云:“若如议,见在官者巳拘於制度,不得奔赴。至於既去,虽不及哀,臣子之情,何得不暂致身哉!臣谓丧纪虽过,去职者故宜还赴。”诏可。又申述前议曰:“丧纪有数,吉凶有断,岂可当於缟素既终而制无限之责哉?若除丧使奔,当以何服?素服叙哀,则在廷巳吉。陵无哭礼;若玄冠致敬,宜曰朝谒,非奔丧之谓;若服外更立限断,则不知所准;若不计远近同服内,则立制漫而无断。”诏又付尚书左丞王彪之议,云:“昔太宁之难,奔赴无过三年之限。
恭皇后不宜逾先制。《礼》,为君之母、妻,居处饮食ぅ尔。‘君巳除丧而後闻丧,不税’,而责其奔,此臣所疑也。且宜一依所上。”诏曰:“令轻此制,於名教为不尽矣。今直以或者众致于此事,不必改先制,宜依所上施行。”八年,成帝崩,尚书殷融上言:“司徒西曹属王以周年为限,不及者除名,付之乡论。臣以为夫名教兴於义厚,忠孝发於自然,不严而著,不肃而成者也。旧礼,国有大讳,外任不得离部,冗散之人,发哀公巷,初无课限有不奔之制。按永平初,先帝称宣帝遗诏,乃不得令子弟诣陵。惟荡阴奔赴,多不逮及,始为其制,以笃一时。顾观人情,未有肃婢,徒兴简默,正足以彰至道之不弘,表臣子之不义。宜遵前代,闻凶行丧三日而巳。”诏曰:“孝慈起於自然,忠厚发於天成。
若道不丧,岂有今弊。弊至ㄤ薄,反之何期?况以今日之弊,而欲废准式於颓俗,求自仁於吾朝,其於理化也,无乃迂乎?”融曰重启,依王所上为条制。康帝建元初,融又议定不应奔赴山陵:“据周鲁有丧,而鲁人不吊。孔子所答曾子,当谓国内卿大夫耳,非如今日见在方外者也。”尚书仆射顾和议:“按《礼记·曾子问》:‘父母之丧,既引及涂,闻君薨,如之何?’《梁传》曰:‘周人鲁人各有丧,周人吊,鲁人不吊。’周人虽有丧,遣可也;鲁人当亲行事,故不吊也。”
哀帝章皇太妃薨,帝欲服重。江彪启:“先王制礼,应在缌服。”诏欲降期。
彪又启:“厌屈私情,所以上严祖考。”於是制缌麻三月。
孝武帝宁康二年七月,简文帝崩再周而遇闰,博士谢攸、孔粲议:“鲁襄二十八年十二月乙未,楚子卒,实闰月而言十二月者,附正於前月也。丧事先远,则应用博士吴商之言,以闰月祥。”谢安、王邵、郑袭、殷康、袁宏、殷茂、车胤、刘遵、刘耽意皆同。康曰:“过七月而未及八月,岂可谓之逾期。必所不了,则当从其重者。”宏曰:“假值闰十二月而不取者,此则岁未终,固不可得矣。《汉书》以闰为後九月,明其同体也。”袭曰:“中宗、肃祖皆以闰月崩,祥除之变皆用闰之後月,先朝尚用闰之後月。今闰附七月,取之何疑,亦合远日申情之言。又闰是後七而非入也,岂逾月之嫌乎!”尚书令王彪之、侍中王混、中丞谯王恬、左丞戴谥等议异,彪之曰:“吴商中才小官,非名贤硕儒、公辅重臣为时所准则者。又取闰无证据,直揽远日之义,越祥忌,越祥忌,限外取,不合卜远之理。又丞相桓公尝论云,礼二十五月大祥,何缘越期取闰,乃二十六月乎?”於是启曰:“或以闰附七月,宜用闰月馀者。或以闰名虽附七月,而实以三旬别为一月,故应以七月除者。臣等与中军将军冲参详,一代大礼,宜准经典。三年之丧,十三月而练,二十五月而毕,《礼》之明文也。《阳秋》之义,闰在年内,则略而不数。明闰在年外,则不应取之以越期忌之重,礼制祥除必正期月故也。”己酉晦,帝除缟即吉。 徐广论曰:“凡辨义详礼,无显据明文可以折中,则礼疑从重,丧易宁戚,顺情通物,固有成言矣。彪之不能徵援正义,有以相屈,俱以名位格人,君子虚受,心无莫,岂其然哉!执政从之,过矣。”
武帝以来,国有大丧,辄废乐终三年。惠帝太安元年,太子丧未除,及元会亦废乐。穆帝永和中,为中原山陵未复,频年元会废乐。是时太后临朝,后父褚裒薨,元会又废乐。孝武太元六年,为皇后王氏丧,亦废乐。孝武崩,太傅录尚书事会稽王道子议:“山陵之後,通婚嫁不得作乐,以一期为断。”孝武宁康中,崇德太后褚氏崩。后於帝为从嫂,或疑其服。博士徐藻议,以为:“资父事君而敬同。又,《礼》,其夫属父道者,其妻皆母道也。则夫属君道,妻亦后道矣。服后宜以资父之义。鲁讥逆祀,以明尊尊。今上躬奉康、穆、哀皇及靖后之礼,致敬同於所天,岂可敬之以君道,而服废於本亲。谓应服齐期。”於是帝制期服。
孝武帝太元十五年,淑媛陈氏卒,皇太子所生也。有司参详母以子贵,赠淑媛为夫人,置家令典丧事。太子前卫率徐邈议:“《丧服传》称与尊卑者为体,则不服其私亲。又,君父所不服,子亦不敢服。故王公妾子服其所生母,练冠麻衣,既丧而除,非五服之常,则谓之无服。”从之。
安帝隆安四年,孝武太皇太后李氏崩,疑所服。何澄、王雅、车胤、孔安国、徐广议:“太皇太后名位允正,体同皇极,理制备尽,情礼弥申。《阳秋》之义,母以子贵,既称夫人,礼服从政,故成风显夫人之号。昭公服三年之丧,子於父之所生,体尊义重。且礼,祖不厌孙,固宜遂服无屈,而缘情立制。若嫌明文不存,则疑斯从重,谓应同於为祖母後齐衰期。永安皇后无服,但一举哀,百官亦一期。”诏可。
宋武帝永初元年,黄门侍郎王准之议:“郑玄丧制,二十七月而终,学者云得礼。按晋初用王肃议,祥礻覃共月,遂以为制。江左以来,唯晋朝施用缙绅之士,犹多遵郑义,宜使朝野一体。”诏可。
永初三年,武帝崩,萧太后制三年之服。 文帝元嘉十七年七月,元皇后崩。兼司徒给事中刘温持节监丧。神武门设凶门柏历至西上ト,皇太子於东宫崇正殿及永福省并设庐。诸皇子未有府第者,於西廨设庐。太子心丧三年。心丧,有礻覃无礻覃,礼无成文,代或两行。皇太子心丧毕,诏使博议。有司奏:“丧礼有礻覃,以祥变有渐,不宜便除即吉,故其服以纟┪缟也。心丧巳经十三月,大祥十五月,祥礻覃变除,礼毕馀情一期,周不应复有再礻覃。宜下以为永制。”诏可。
後魏自道武以来及诸帝,悉依汉魏之制,既葬公除。
孝文帝太和十四年,太皇太后冯氏殂,帝勺饮不入口者五日,哀毁过礼。中部曹华阴杨椿谏曰:“陛下荷祖宗之业,临万国之重,岂可同匹夫之节,以取僵仆?群下惶灼,莫知所言。且圣人之礼,毁不灭性,纵陛下欲自贤於万代,其若宗庙何!”帝感其言,为之一进粥,於是诸王公等皆诣阙表请。时定兆域,及依汉、魏故事,并太皇太后终制。既葬公除。诏曰:“自遭祸罚,慌惚如昨,奉侍梓宫,犹希仿佛,山陵迁厝,所未忍闻。”冬十月,王公复上表固请,诏曰:
“山陵可依典册,衰服之宜,情所未忍。”帝欲亲至陵所,戊辰,诏诸常从之具,悉可停之。其武卫之官,防侍如法。癸酉,葬文明太皇太后於永固陵。甲戌,帝谒陵,王公固请公除,诏曰:“比当别叙在心。”己卯,又谒陵。庚辰,帝出至思贤门右,与群臣相慰劳。太尉丕等进言曰:“臣等以老朽之年,历奉累圣,国家旧事,颇所知闻。伏惟远祖有大讳之日,唯侍送梓宫者凶服,左右皆尽从吉。
四祖三宗,因而不改。陛下以至孝之性,哀毁过礼,伏闻所御三食,不满半溢,昼夜不释带。臣等叩心绝气,坐不安席。愿少抑至慕之情,奉行先朝旧典。”帝曰:“哀毁常事,岂足关言。朝夕食粥,粗可支任,诸公何足忧。祖宗情专武略,未文教。朕今仰禀圣训,庶习古道,论时此事,又与先世不同。朕且以所怀,别问尚书游明根、高闾等,公可听之。”帝因谓明根等曰:“圣人制卒哭之礼,授服之变,皆夺情而渐。今则旬日之,言及即吉,特成伤理。”明根对曰:
“臣等伏寻金册遗旨,逾月而葬,葬而即吉。故於下葬之初,奏练除之事。”帝曰:“朕惟中代所以不遂三年之丧,盖由君上违世。继主初立,君德未氵允,臣义不洽,故身袭衮冕,行即位之礼。朕诚不德,在位过纪,足令亿兆知有君矣。
於此之日,而不遂哀慕之心,使情礼俱失,深可痛恨。”高闾曰:“杜预,晋之硕学,论自古天子无有行三年之丧者,以为汉文之制,ウ与古合。虽叔世所行,事可承踵,是以臣等干请。”帝曰:“窃寻金册之旨,所以夺臣子之心。令早即吉者,虑废绝政事故也。群公所请,其志亦然。朕今仰奉册令,俯顺群心,不敢ウ默不言,以荒庶政。唯欲麻,废吉礼,朔望尽哀,诚情在可许,故专欲行之,如杜预之论,於孺慕之君,谅阴之主,盖亦诬矣。”秘书丞李彪曰:“汉明德马后,保养章帝,母子之道,无可然。及后之崩,葬不淹旬,寻巳从吉。
然汉章不受讥,明德不损名。愿陛下遵金册遗令,割哀从议。”帝曰:“朕所以眷恋,不从所议者,实情不能忍,岂徒苟免嗤嫌而巳哉?今奉终俭素,一巳遵仰遗册,但痛慕之心,事系於予,庶圣灵不夺至愿耳。”高闾曰:“陛下既不除服於上,臣等独除服於下,则为臣之道不足。又亲御麻,复听朝政,吉凶事杂,臣窃为疑。”帝曰:“朕今逼於遗册,唯望至期,虽不尽礼,蕴结差申,群臣各以亲疏贵贱远近为除服之差,庶几稍近於古,易行於今。”群臣又言“春秋尝,事难废阙。”帝曰:“自先朝以来,恒有司行事,朕赖蒙慈训,常亲致敬。今昊天降罚,人神丧恃,想宗庙之灵,亦辍歆祀,脱行飨荐,恐乖冥旨。”群臣又言:“古者葬而即吉,不必终礼,此乃二汉所以经论治道,魏晋所以纲理庶政也。”帝曰:“既葬即吉,盖季俗多乱,权宜救世耳。二汉之盛,魏晋之兴,岂曰简略丧礼,遗忘仁孝哉。平日之时,公卿每称当今四海晏安,礼乐日新,可以参美唐、虞,比盛夏商。及至今日,即欲苦夺朕志,使不逾於魏晋。如此之意,未解所由。”李彪曰:“今虽治化清晏然,江南有未宾之吴,漠北有不臣之虏,是以臣等犹怀不虞之虑。”帝曰:“鲁公带从戎,晋侯墨衰败敌,固圣贤所许。
如有不虞,虽越绋无嫌,而况衰麻乎?岂可於晏安之辰,豫念军旅之事,以废丧纪哉!”帝曰:“古人亦有称王者除而谅阴终丧者,若不许朕,服则当除衰拱默,委政冢宰。二事之中,惟公卿所择。”游明根曰:“渊默不言,则大政将旷,仰顺圣心,请从衰服。”太尉丕曰“臣与尉元,历事五帝,魏家故事,尤讳之後三月,必迎神於西,禳恶於北,具行吉礼。自皇始以来,未之或改。”帝曰:“若能以道事神,不迎自至。苟失仁义,虽迎不来,此乃平日所不当行,况居丧乎?朕在不言之地,不应如此喋喋。但公卿执夺,朕情未忍从,遂成往复,追用悲绝。”遂号恸,群官亦哭而辞出。
致堂胡氏曰:“孝文慕古力行,尤著於丧礼,其始终情文,亦粲然可观矣。
自汉以来,未之有也。後世孺慕之君,可不景仰而先王是宪乎!方孝文之欲三年也,在廷之臣,无一人能将顺其美者,莫不沮遏帝心,所陈每下,若非孝文至情先定,几何不为邪说所惑邪!礼曰:‘百官备,百物具。’不言而事行者,扶而起齐之丧,盖对而不言也。若夫八事之权,非经礼也。今孝文百官备矣,百物具矣,是宜三日而粥,三月而沐期、三月而练冠,三年而祥,使礼废而复起,如古之高宗焉。而群臣狃於汉制,杂以国俗,使其君不得自由,其初守礼违众,欲行通丧甚力,其终也不能三年,於是期而祥,改月而礻覃,是用古者父在为母之服,不中节矣。无乃不得其本遂杀其末邪?夫礼,惟其当而巳。施之当,则如被衮冕而执镇圭;施之不当,是衣狐白裘而坐诸草莽也,岂不惜哉?”
宣武帝延昌四年正月,帝崩於式乾殿。侍中、中书监、太子少傅崔光等奉迎太子於东宫,入自万岁门,至明阳殿,哭踊久之。欲待明乃行即位之礼,太尉崔光曰:“天位不可暂旷,何待至明?”光等请太子止哭,立於东序。于忠、元昭扶太子西面哭十数声,止。光奉册进玺绶,太子跪受,服皇帝衮冕之服,御太极前殿。光等降自西阶,夜直群臣立於庭中,北面稽首称万岁。
按:先儒言古者天子崩,太子即位,其别有四。始死,则正嗣子之位,《顾命》所谓“逆子钊于南门之外,延入翼室”是也。既殡,则正继体之位,《顾命》所谓“王麻冕黼裳入即位”是也。逾年,正改元之位,《春秋》所书“公即位”是也。三年,正践祚之位,“舜格于文祖,及伊尹以冕服奉太甲归于亳”是也。汉以来,遵短丧之制,废谅阴之说,以日易月则逾年,三年即位之礼不复闻,大概於之中,行嗣服之吉礼矣。然汉高祖以四月甲辰崩,五月丙寅葬,其日惠帝即位,则在崩後二十三。日文帝以六月己亥崩,乙巳葬。景帝以丁未即位,则在崩後九日,葬後三日。盖西都人主,皆预为陵寝,故升遐之後,不复循古者七月之制。盖有自崩至葬,不及旬日者,是以嗣君即位,多在既葬之後。至东汉则葬斯渐迟,於是始制令以大行柩前即位,而历代遵之,盖犹在既殡之後也。今魏宣武方崩,而太子不俟明即位,毋乃太促乎!且当时魏传世既久,时属承平,有何急迫之虞,而於亲肉未寒之时,不待旦而袭其位乎?孝文贤主,力追古道,以行亲丧。肃宗幼冲,辅臣无识,不能导之,以率乃祖攸行,而有此过举。魏德告终,有由矣。 後周武帝母叱奴太后崩,帝居倚庐,朝夕供一溢米。群臣表请,累旬乃止。
及葬,帝袒跣之陵所,诏曰:“三年之丧,达於天子。但军国务重,须自听朝。
麻之礼,率遵前典,百僚宜依遗令,既葬而除。”公卿固请依权制,周主不许,卒由三年之制,五服之内亦令依礼。
致堂胡氏曰:“自汉文短丧之後,能断然行三年者惟晋武帝、魏孝文、周高祖,可谓难得矣。然《春秋》之义,责备贤者。晋武既为裴杜所惑,行礼不备;魏孝文之礼若备矣,而服非所服;周高祖麻苦块,卒三年之制,最为贤行,然推明通丧,止於五服之内,不及群臣,非所以教天下、著於君臣之义也。而又在丧频出游幸,无门庭之寇,兴师伐邻,此皆礼所不得为者。由高祖不学,左右无稽古之臣,以辅成之也。使高祖至心如魏晋二君,而讲礼如孝文之详,训臣下以方丧三年不出游幸,不动兵革以终礼制,虽三代何以加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