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竹書》:十一年庚寅,周始伐商。《新唐書?曆志》案:此唐代一行《曆議》所引,「庚寅」二字為一行推算所得,非《紀年》原文。唐蘭先生云:「唐代一行根據《尚書?武成》的月日,用他的「大衍曆」來推算,認為伐紂應該是庚寅。」(《中國古代歷史上的年代問題》,刊《新建設》一九五五年三月號。)是。

  《尚書?泰誓書序》:「惟十有一年,武王伐殷,一月戊午,師渡孟津。」與《紀年》合。   〔二〕《竹書紀年》曰:周武王率西夷諸侯伐殷,敗之于坶野。《水經?清水注》案:《尚書?牧誓》:「時甲子昧爽,王朝至于商郊牧野。」《書序》:「武王戎車三百兩,虎賁三百人,與受戰于牧野,作《牧誓》。」鄭康成曰:「「牧」一作「坶」。」孫星衍云:「「牧」作「坶」者,《說文》云:「朝歌南七十里地。」《詩?大明》疏引《書序》注云:「牧野」,紂南郊地名,《禮記》及《詩》作「坶野」,古字耳。……據此則知《禮記》及《詩》舊本皆作「坶野」,故《水經注》引《詩》亦作「坶野」,今本為後人改從近字也。」(《尚書今古文注疏》卷一一《牧誓》)

  《存真》云:「「西夷諸侯」即《牧誓》之庸、蜀、羌、髳、微、盧、彭、濮也。」

  近出周初金文《利○》,記武王伐紂事,云:「?(武)征商,隹(唯)甲子朝。」即為是役。此稱「甲子朝」,與《牧誓》「時甲子昧爽,王朝至于商郊牧野」合。《逸周書?世俘》:「維一月丙午旁生魄,若翼日丁未,王乃步自于周,征伐商王紂,越若來。二月既死魄,越五日甲子,朝至接于商,則咸劉商王紂,執矢惡臣百人。」《呂氏春秋?簡選》:「武王虎賁三千人,簡車三百乘,以要甲子之事于牧野,而紂為禽。」又《首時》:「(武王)立十二年,而成甲子之事。」武王以甲子日敗紂于牧野,所謂「甲子之事」,金文、《尚書》以及《呂氏春秋》所記皆合。   〔三〕《竹書紀年》曰:武王親禽帝受于南單之臺,遂分天之明。《水經?淇水注》晉束皙《汲冢書抄》云:周武王親禽受於南單之臺。《初學記》卷二四居處部《郡國志》曰:……《紀年》曰:武王擒紂于南單之臺。《太平御覽》卷一七八居處部《紀年》曰:武王擒紂于南單之臺。《太平寰宇記》卷五六衛州衛縣案:永樂大典本、黃省曾本《水經注》作「帝受」,戴震校本作「帝受辛」,《輯校》同,所據即戴校。《存真》作「帝受」。他書所引皆作「受」或「紂」,無作「帝受辛」者,當以大典本為是。《御覽》所引,《存真》、《輯校》、《訂補》失收。此《郡國志》非《續漢書?郡國志》,《新唐書?藝文志》史部地理類著錄有《郡國志》十卷,當即其書。

  《水經?淇水注》:「南單之臺,蓋鹿臺之異名也。」陳逢衡《竹書紀年集證》卷二三云:「「分天之明」,「分」疑作「受」,謂受天之明命,觀《史記》「受天明命」自見。鄭環云:明,明命也。」疑是。(《史記?周本紀》:「武王再拜稽首,曰:「膺更大命,革殷,受天明命。」」即受天命之意。)

  〔四〕《竹書》云:年四十五。《真誥》卷一五注案:《真誥》云:「武王發今為鬼官北斗君。」注:「文王之子周武王也,……」後即引《竹書》云云。《路史?發揮》卷四、金履祥《通鑑前編》卷六皆引《竹書紀年》:「武王年五十四。」羅氏父子及金履祥雖未見古本《紀年》,或據當時輯錄之本。《存真》作「王陟,年五十四」。《輯校》作「武王年五十四」。皆據《路史》。所引該書,見本書附錄。

  〔五〕《紀年》曰:康王六年,齊太公望卒。《太公呂望表》,《金石萃編》卷二五〔六〕晉侯築宮而美,康王使讓之。《紀年》云。《北堂書鈔》卷一八帝王部案:「築宮」,《輯校》作「作宮」。《存真》作「築宮」。   〔七〕《紀年》曰:成、康之際,天下安寧,刑措四十年不用。《文選?賢良詔》注《紀年》曰:成、康之際,天下安寧,刑措四十餘年不用。《文選?永明九年策秀才文》注《紀年》曰:成、康之際,天下安寧,刑措四十餘年不用。《太平御覽》卷八五皇王部案:《御覽》卷八五,《輯校》誤作八四,《存真》不誤。《史記?周本紀》:「成、康之際,天下安寧,刑錯四十餘年不用。」與《紀年》同。   〔八〕《紀年》曰:周昭王十六年,伐楚荊,涉漢,遇大兕。《初學記》卷七地部下案:《左傳?僖公四年》:「昭王南征而不復,寡人是問」,「昭王之不復,君其問諸水濱。」此齊桓公伐楚,管仲與楚使訊答之辭。《呂氏春秋?音初》:「周昭王親將征荊,辛餘靡長且多力,為王右。還反涉漢,梁敗,王及祭公抎於漢中,辛餘靡振王北濟,又反振祭公。」西周金文多記昭王南征伐楚事,《○馭○》:「○馭(御)從王南征,伐楚荊。」《過伯○》:「過白(伯)從王伐反荊。」《貞○》:「貞從王伐荊。」唐蘭先生以為均昭王南征時器(《兩周金文辭大系》考釋頁五四)。是。

  《楚辭?天問》:「昭后成遊,南土爰底,厥利維何,逢彼白雉。」聞一多先生云:「「雉」當為「兕」,聲之誤也。《呂氏春秋?至忠篇》:「荊莊襄王獵于雲夢,射隨兕。」《說苑?立節篇》作「科雉」,《史記?齊太公世家》「蒼兕,蒼兕」,索隱曰:「一本或作蒼雉」,《管蔡世家》「曹惠伯兕」,《十二諸侯年表》作「雉」,並其比。……《初學記》七引《紀年》曰:「昭王十六年,伐楚荊,涉漢,遇大兕」,本篇所問,即指斯役。然則昭王所逢,是兕非雉,又有明徵矣。」(《楚辭校補》,《聞一多全集》第二冊頁四0四。)雷學淇《竹書紀年義證》卷二0以「兕,水獸,與陸地者異」。皆是。

  〔九〕《紀年》曰:周昭王十九年,天大曀,雉兔皆震,喪六師於漢。《初學記》卷七地部下《紀年》曰:周昭王十九年,天大曀,雉兔皆震。《開元占經》卷一0一《書紀年》曰:昭王十九年,天大曀,雉兔皆震。《太平御覽》卷九0七獸部案:此亦記昭王南征事。西周金文屢見「六○」或「西六○」之稱,徐中舒先生云:「西六○為王之禁軍,《大雅?樸棫》之詩云:「周王于邁,六師及之」,此六師應即金文的西六○。西六○為王禁衛,隨時皆在王之左右,所以王行而「六師及之」。」(《禹鼎的年代及其相關問題》,《考古學報》一九五九年第三期。)   〔一0〕《書紀年》曰:周昭王末年,夜有五色光貫紫微。其年,王南巡不返。《太平御覽》卷八七四咎微部案:《存真》、《輯校》作「夜清,五色光貫紫微」,所據《御覽》為鮑刻本。《輯校》云:「《路史?發揮》三注引「清」作「有」。」與影宋本《御覽》合。《存真》、《輯校》所引《路史》注,見本書附錄。

  「王南巡不返」,即《左傳?僖公四年》之「昭王南征而不復」。《史記?周本紀》:「昭王南巡狩不返,卒於江上。其卒不赴告,諱之也。」

  〔一一〕《紀年》:穆王元年,築祗宮于南鄭。《穆天子傳》注案:《左傳?昭公十二年》:「昔穆王欲肆其心,周行天下,將皆必有車轍馬跡焉。祭公謀\父作《祈招》之詩,以止王心,王是以獲沒於祗宮也。」正義:「馬融曰:「祗宮,圻內游觀之宮也。」」   〔一二〕(《紀年》):自周受命至穆王百年,非穆王壽百歲也。《晉書?束皙傳》案:《尚書?呂刑》:「惟呂命,王享國百年,耄荒。」《偽孔傳》:「言呂侯見命為卿時,穆王以享國百年耄亂荒忽。」《論衡?氣壽》:「周穆王享國百年。」束皙隱括《紀年》之語,以駁傳統所謂穆王壽百歲之說。雷學淇《竹書紀年義證》卷二一云:「傳云自武王至穆王享國百年,謂武王在位十七年,成王三十七年,康王二十六年,昭王十九年,至穆王元年,共享國百年也。」《存真》同。此據今本《紀年》為說,除昭王十九年外,其餘年數未見徵引,是否可信,今不敢必。

  〔一三〕《紀年》曰:穆王所居鄭宮、春宮。《太平御覽》卷一七三居處部鄭宮、春宮。見《紀年》,穆王所居室。《初學紀》卷二四居處部〔一四〕《紀年》曰:北唐之君來見,以一驪馬是生綠耳。《穆天子傳》注郭璞曰:《紀年》云:北唐之君來見,以一驪馬是生綠耳。《史記?秦本紀》集解《紀年》曰:北唐之君來見,驪馬是生綠耳。《爾雅?釋畜》正義案:《存真》作「獻一驪馬」。《輯校》「驪馬」作「騮馬」,蓋據明刻本《穆天子傳》,現從洪頤烜校本。《爾雅正義》所引,《存真》、《輯校》、《訂補》失收。   《逸周書?王會》:「北唐以閭。」孔晁注:「北唐,戎之在西北者。」朱右曾《逸周書集訓校釋》卷七云:「案《穆天子傳》注引《竹書紀年》云:「北唐之君來見,獻一驪馬是生騄耳。」即此戎也。」

  〔一五〕《竹書》亦曰:穆王北征,行流沙千里,積羽千里。《山海經?大荒北經》注《紀年》曰:穆王北征,行積羽千里。《穆天子傳》注《竹書》曰:穆王北征,行流沙千里,積羽行千里。《文選?江賦》注案:《存真》云:「《大荒北經》云:「有大澤,方千里,群鳥所解。」《穆天子傳》云:「北至廣厚之野,飛鳥所解其羽乃于此中,鳥獸絕群,載羽百車。」即謂此也。」

  〔一六〕「天子北征于犬戎」。《紀年》又曰:取其五王以東。《穆天子傳》注案:《穆天子傳》:「天子北征于犬戎。」注:「《紀年》又曰:取其五王以東。」《存真》作「征犬戎,取其五王以東」,云:「《後漢書?西羌傳》亦引此,而云「遂遷戎于太原」,疑亦《竹書》本文,而注不詳,未敢羼入。」《輯校》亦云:「《後漢書?西羌傳》:「王乃西征犬戎,獲其五王,遂遷戎于太原。」考《西羌傳》前後文皆用《紀年》,此亦當隱括《紀年》語。」作「「西征犬戎」,取其五王以東,「王遂遷戎于太原」」。

  〔一七〕《紀年》曰:穆王十三年,西征,至于青鳥之所憩。《藝文類聚》卷九一鳥部《竹書》曰:穆王西征,至于青鳥所解。《山海經?西山經》注《紀年》曰:穆王十三年,西征,至于青鳥之所解。《太平御覽》卷九二七羽族部案:《存真》云:「《西山經》云:「三危之山,三青鳥居之。」注曰:「今在敦煌郡,三青鳥主為西王母取食者,別自棲息于此山也。」《藝文類聚》引郭璞贊曰:「山名三危,三鳥所憩。往來崑侖,王母是隸。穆王西征,旋軫斯地。」」是《紀年》原文當作「憩」。   〔一八〕《紀年》:穆王十七年,西征昆侖丘,見西王母。其年來見,賓於昭宮。《穆天子傳》注《紀年》曰:穆王見西王母,西王母止之曰:「有鳥○人。」《穆天子傳》注《竹書》:穆王(五)十七年,西王母來見,賓于昭宮。《山海經?西山經》注《紀年》云:穆王十七年西征,見西王母,賓于昭宮。《列子?周穆王》釋文郭璞曰:《紀年》云:穆王十七年,西征於崑崙丘,〔遂〕見西王母。《史記?秦本紀》集解《紀年》曰:周穆王十七年,西征,至崑崙丘,見西王母,王母止之。《藝文類聚》卷七山部《紀年》曰:穆王十七年,西征,至于崑崙丘,見西王母,乃宴。《白氏六帖事類集》卷二崑崙山《紀年》曰:周穆王十七年,西征,至崑崙丘,見西王母。《太平御覽》卷三八地部案:《輯校》云:「《山海經》注引作「穆王五十七年」,然《穆傳》注引作「其年來見」。其年即承上文「十七年」,則《山海經》注所引,衍一「五」字。」《訂補》亦云:「《列子?周穆王篇》釋文引作「穆王十七年,西征,見西王母,賓于昭宮」,可證《山海經》注「五」字之訛。」是。日本瀧川資言《史記會注考證》所收日本古鈔正義:「《穆天子傳》曰:……(穆王)西征,至于崑崙之丘,見西王母。其年王母來見,賓于昭宮。」(《趙世家》)實為郭注引《紀年》文,可補今本之脫。《史記?秦本紀》集解所引,日本慶長活字本、朝鮮刊本,「見」上有「遂」字(《史記會注考證校補》卷五頁一一),據補。《輯校》誤《秦本紀》為《周本紀》,《訂補》未指出。《白氏六帖事類集》所引,《存真》、《輯校》、《訂補》失收。   《存真》、《輯校》據諸所引文,析併為兩條,其一作「十七年,西征崑崙丘,見西王母,西王母止之,曰:「有鳥○人。」」其一作「西王母來見,賓于昭宮」。

  雷學淇《竹書紀年義證》卷二二云:「「王見」至「○人」,此魏史附紀所聞之詞也。《穆天子傳》不載其事,蓋竹簡薶沈,韋編希落,非完籍矣。「丁未,天子飲于溫山」,下有「考鳥」二字,郭注引此傳文謂疑說此鳥,脫落不可知也。愚案:「○」字本或作「○」,字書無此字。《爾雅?釋訓》曰:「甹夆,掣曳也。」司馬相如《上林賦》曰:「適足以甹君自損。」晉灼注曰:「甹,古貶字。」然則○或是○,即古砭字,謂以喙刺人如針石也,否則即掣曳之矣。蓋王見西王母,猶欲西征,故西王母止之曰:「有鳥○人」,而王始由西而北也。」《存真》云:「字書無「○」字,疑「○」之訛。《說文》:「○,使也。」通作「甹」。《爾雅?釋訓》:「甹夆,掣曳也。」」

  〔一九〕留昆國見《紀年》。《穆天子傳》注案:《存真》列於穆王,作「「留昆氏來賓」」。《輯校》作「留昆」,附於「無年世可繫者」。《穆天子傳》:「留昆歸玉百枚。」注即引《紀年》以釋「留昆」,郭璞往往以《紀年》證《穆傳》,此所述自當為一事。今本《紀年》作「十五年春正月,留昆氏來賓」。《存真》據此。現姑次於穆王西征之後。

  〔二0〕《紀年》曰:穆王十七年,起師至九江,以黿為梁。《廣韻》卷一(二十二元)

  《紀年》曰:周穆王三十七年,伐楚,大起九師,至於九江,比黿鼉為梁。《藝文類聚》卷九水部《紀年》曰:周穆王七年,大起師,東至于九江,架黿鼉以為梁。《太平御覽》卷七三地部《紀年》曰:周穆王四十七年,伐紆,大起九師,東至于九江,比黿以為梁。《太平御覽》卷三0五征伐部北龜為梁。《紀年》。《北堂書鈔》卷一六帝王部《紀年》云:周穆王伐大越,起九師,東至九江,駕黿鼉以為梁也。《北堂書鈔》卷一一四武功部《紀年》曰:周穆王三十七年,東至于九江,比黿鼉以為梁。《初學記》卷七地部下《紀年》曰:周穆王三十七年,征伐,大起九師,東至于九江,叱黿鼉以為梁。《文選?江賦》注《紀年》曰:周穆王三十七年,伐紂,大起九師,東至于九江,叱黿鼉以為梁。《文選?恨賦》注《紀年》曰:周穆王三十七年,伐荊,東至九江,比黿鼉為梁而渡。《白氏六帖事類集》卷三橋《紀年》:周穆王東至于九江,叱黿鼉以為梁。《事類賦》注卷六江《書紀年》曰:穆王三十七年,起師,至九江,以黿為梁也。《太平御覽》卷九三二鱗介部《汲冢紀年》曰:(穆王)三十七年,(王起六師,至于九江,伐楚)。《通鑑外紀》卷三案:《事類賦》注所引,《存真》、《輯校》、《訂補》失收。諸書所引,年次或作「七年」、「十七年」、「三十七年」、「四十七年」,地名或作「越」、「楚」、「荊」、「紆」。除其間有訛舛外,如《輯校》所引《御覽》卷三0五之「伐紂」,據鮑刻本、影宋本「紂」作「紆」,以此證《文選?恨賦》注所引「紂」亦當為「紆」字之誤。然「越」、「楚」、「紆」之間,決無致誤之理,其歧異當為所據本釋文之異。   《存真》云:「「紆」當作「紓」,形近而訛,「紓」、「舒」通用。(《周禮?士師》釋文:「紓」本亦作「舒」。《詩》「彼交匪紓」,《荀子?勸學篇》作「匪交匪舒」。)」洪亮吉《春秋左傳詁》卷二0云:「《史記?齊世家》:「常執簡公於徐州」,索隱:「徐字從人。」《說文》作「?」,音舒。《戰國策》:「楚威王戰勝於徐州。」高誘注「徐州或作舒州,是時屬齊。」案舒、徐、?古字通。」是穆王之伐紆當即伐徐。

  《史記秦本紀》:「造父以善御幸於周繆王,得驥溫驪、驊騮、騄耳之駟,西巡狩,樂而忘歸。徐偃王作亂,造父為繆王御,長驅歸周,一日千里以救亂。」《趙世家》:「造父幸於周繆王,造父取驥之乘匹,與桃林盜驪、驊騮、綠耳,獻之繆王。繆王使造父御,西巡狩,見西王母,樂之忘歸。而徐偃王反,繆王日馳千里馬,攻徐偃王,大破之。」則《紀年》所記穆王之伐徐,或即攻徐偃王事。

  《楚辭?離騷》:「麾蛟龍使梁津兮。」王逸注:「似周穆王之越海,比鼉黿以為梁也。」王氏漢人,生當《紀年》出土之前,必源於他書。《書鈔》引作「伐大越」者,或為王注所云「越海」之誤。

  意者穆王南征似有一大段故事,如架黿鼉以為梁,君子為鶴,小人為飛鴞(見下),以及《左傳?昭公四年》之「穆有塗山之會」。(塗山,杜注在壽春東北。)此種種有關南征之傳說,當與《穆天子傳》所記西征相類。

  〔二一〕《紀年》曰:穆王南征,君子為鶴,小人為飛鴞。唐寫本《修文殿御覽》殘卷案:《藝文類聚》卷九0、《太平御覽》卷九一六引《抱朴子》:「周穆王南征,一軍盡化,君子為猿為鶴,小人為蟲為沙。」《御覽》卷七四、八五同,惟卷八八八所引「鶴」作「鵠」。今本《抱朴子?釋滯》云:「三軍之眾,一朝盡化,君子為鶴,小人成沙。」不云穆王南征,當有脫文。

  《修文殿御覽》出敦煌石室,現存法國巴黎國民圖書館(伯字二五二六號),羅振玉影入《鳴沙石室佚書》,定為北齊《修文殿御覽》。洪業《所謂〈修文殿御覽〉者》一文(見《燕京學報》第十二期),認為係蕭梁之《華林遍略》,似可信。現姑從舊稱。

  〔二二〕《紀年》曰:穆王西征,還里天下,億有九萬里。《穆天子傳》注《紀年》曰:穆王東征天下二億二千五百里,西征億有九萬里,南征億有七百三里,北征二億七里。《開元占經》卷四案:郭璞《注山海經序》云:「案汲郡《竹書》及《穆天子傳》,……穆王駕八駿之乘,右服盜驪,左驂騄耳,造父為御,奔戎為右,萬里長騖\,以周歷四荒。名山大川,靡不登濟。東升大人之堂,西燕王母之廬,南躒黿鼉之梁,北躡積羽之衢,窮歡極娛,然後旋歸。」所論即穆王四征,西南北皆見《紀年》,唯「東升大人之堂」未見徵引,(《山海經?大荒東經》云:「有大人之國,有大人之市,名曰大人之堂。」)亦不見《穆傳》,疑出《紀年》,以無確證,姑識於此。

  《楚辭?天問》:「穆王巧梅,夫何為周流?環理天下,夫何索求?」是《紀年》之「還里」應作「環理」,「還」、「環」古通,即周行天下之意。

  〔二三〕《汲冢紀年書》曰:懿王元年,天再旦于鄭。《太平御覽》卷二天部《汲冢紀年書》曰:懿王元年,天再啟。《開元占經》卷三《汲冢紀年》:懿王元年,天再旦于鄭。《事類賦》注卷一天〔二四〕《紀年》曰:夷王二年,蜀人、呂人來獻瓊玉,賓于河,用介珪。《太平御覽》卷八五皇王部《紀年》云:夷王二年,蜀人、呂人來獻瓊玉。《北堂書鈔》卷三一案:《御覽》卷八五,《輯校》誤作八四,《訂補》未指出。《存真》不誤。雷學淇《竹書紀年義證》卷二三云:「《爾雅?釋詁》曰:「介,大也。」《釋器》曰:「圭大尺二寸,謂之介。」蓋此猶夏后芒以玄珪賓于河矣。」

  〔二五〕《紀年》云:「夷王」三年,致諸侯,烹齊哀公于鼎。《史記?周本紀》正義《紀年》曰:……「夷王」三年,王致諸侯,烹齊哀公于鼎。《太平御覽》卷八五皇王部案:《史記》正義所引,宋黃善夫本迄清殿本「烹」皆作「翦」,「鼎」作「昴」,金陵書局本據《御覽》改,今從之。《御覽》卷八五,《輯校》誤作八四,《訂補》未指出。《存真》不誤。   〔二六〕《書紀年》云:夷王獵于杜林,得一犀牛。《太平御覽》卷八九0獸部案:《存真》作「桂林」,云:「「桂」一作「社」。」《輯校》亦作「桂林」。雷學淇《考訂竹書紀年》卷四云:「「杜林」,近本(詩銘案:指今本《紀年》。)俱訛作「社林」,《太平御覽》八百九十引作「桂林」。案《漢書?地理志》曰:「鄠杜竹林,……」據此,則王之行獵,在杜林甚明,「桂」、「社」皆字誤也。」《竹書紀年義證》卷二三同。《御覽》鮑刻本作「社林」,然據《存真》、《考訂》,似有一本作「桂林」。雷氏以為當作「杜林」,是,影宋本《御覽》正作「杜林」。影宋本所據為日本所藏宋蜀刻本,文字多勝於今本,見張元濟跋。本條作「杜林」,足證鮑刻之誤。

  〔二七〕夷王衰弱,荒服不朝,乃命虢公率六師,伐太原之戎,至于俞泉,獲馬千匹。(注:見《竹書紀年》。)《後漢書?西羌傳》注案:《存真》、《輯校》皆從「命虢公」始引。「夷王衰弱,荒服不朝」,為此次戰役之因,後有「乃」字甚明,似此九字不應刪。

  〔二八〕《紀年》云:夷王七年,冬,雨雹,大如礪。《北堂書鈔》卷一五二天部《紀年》云:夷王七年,冬,雨雹,大如礪。《初學記》卷二天部下夷王七年,雹如礪。《白氏六帖事類集》卷一雹《紀年》曰:夷王七年,冬,雨雹,大如礪。《太平御覽》卷一四天部案:《白氏六帖》所引,《存真》、《輯校》、《訂補》失收。

  〔二九〕厲王無道,戎狄寇掠,乃入犬丘,殺秦仲之族。王命伐戎,不克。(注:「並見《竹書紀年》。」)《後漢書?西羌傳》注案:《後漢書?西羌傳》:「幽王命伯士伐六濟之戎,軍敗,伯士死焉。」注云:「並見《竹書紀年》。」由本條上溯至「夷王衰弱」一條,又注云「見《竹書紀年》」。因此,除「夷王衰弱」條外,其間皆應屬「並見《竹書紀年》」。本條稱「殺秦仲之族」,下條云「及宣王立四年,使秦仲伐戎」,二條之間聯繫甚明,然《存真》、《輯校》、《訂補》皆自「宣王四年」條起始作為《紀年》之文,而不及本條,今入輯。   〔三0〕(《竹書》):秦無曆數,周世陪臣。《竹書》云:自秦仲以前,本無年世之紀。《廣弘明集》卷一一《對傅奕廢佛僧事》〔三一〕(《紀年》):(幽)〔厲〕王既亡,有共伯和者攝行天子事。《晉書?束皙傳》《汲冢紀年》則云:共伯和干王位。《史記?周本紀》索隱《紀年》云:共伯和即干王位。《莊子?讓王》釋文《竹書紀年》:……共伯名和。《史通?雜說上》《汲冢書》:共伯名和。《國語補音》卷一《汲冢紀年》曰:共國之伯名和,行天子政。《通鑑外紀》卷三案:《史記?周本紀》索隱:「共,國;伯,爵;和,其名;干,篡也。言共伯和攝王政,故云「干王位」也。」《莊子?讓王》:「共伯得乎共首。」司馬彪注:「共伯名和,修其行,好賢人,諸侯皆以為賢。周厲王之難,天子曠絕,諸侯皆請以為天子,共伯不聽,即干王位。」《史記?周本紀》正義引《魯連子》:「共伯名和,好行仁義,諸侯賢之。周厲王無道,國人作難,王奔于彘,諸侯奉和以行天子事,號曰「共和元年」。」《呂氏春秋?開春》:「共伯和修其行,好賢仁,而海內皆以來為稽矣。周厲之難,天子曠絕,而天下皆來謂矣。」皆述共伯和事,與《紀年》同。《帝王世紀》:「共伯和干王位。」(《史記?三代世表》索隱引)當本《紀年》。

  金文有《師○○》,稱「白龢父若曰」,《師○○》、《師兌○》稱「師龢父」,郭沫若同志以為即共伯和(見《兩周金文辭大系》考釋頁一一四),是。

  《左傳?昭公二十六年》:「至於厲王,王心戾虐,萬民弗忍,居王於彘,諸侯釋位,以間王政。」顧炎武《日知錄》卷二五「共伯和」條以為即指共伯和干王位事,疑是。

  共伯和干王位為西周末年大事,而《史記?周本紀》綜述儒家傳統之說,以為「召公、周公二相行政,號曰「共和」」。則顯與史實不合。

  〔三二〕及宣王立,四年,使秦仲伐戎,為戎所殺。王乃召秦仲子莊公,與兵七千人,伐戎破之,由是少卻。(注:「並見《竹書紀年》。」)《後漢書?西羌傳》注案:《存真》、《輯校》所引無「由是少卻」四字,「使秦仲伐戎」作「使秦仲伐西戎」。

  〔三三〕《書紀年》曰:宣王三十年,有兔舞鎬。《太平御覽》卷九0七獸部《紀年》曰:宣王三囗年,有兔舞鎬。《初學記》卷二九獸部《紀年》曰:宣王四十年,有兔舞鎬。《白氏六帖事類集》卷二九案:《輯校》引有《通鑑外紀》卷三所收一條,然《外紀》未注明出《紀年》,現不入輯。《輯校》云:「《初學記》二十九引作「宣王三年……」。」據明晉府刻本《初學記》「三」「年」之間空一字,當為「十」字,非「三年」,《輯校》誤。

  〔三四〕後二十七年,王遣兵伐太原戎,不克。(注:「並見《竹書紀年》。」)《後漢書?西羌傳》注案:《存真》云:「《西羌傳》伐太原戎在秦仲伐西戎後二十七年;條戎之役在伐太原戎後五年;下敗北戎,滅姜邑,在此後二年。據此差次以補之。」因列此役於宣王三十一年,《輯校》同。

  〔三五〕《紀年》曰:周(靈)〔宣〕王三十三年,有馬化為狐。《開元占經》卷一一八《紀年》曰:周宣王時,馬化為狐。《廣韻》卷四(四十禡)

  《紀年》曰:周宣王時,馬化為狐。《太平御覽》卷八八七咎徵部《書紀年》曰:宣王時,(烏)〔馬〕化為狐。《太平御覽》卷九0九獸部案:干寶《搜神記》卷六云:「周宣王三十三年,幽王生,是歲有馬化為狐。」當本《紀年》。

  〔三六〕後五年,王伐條戎、奔戎,王師敗績。(注:「並見《竹書紀年》。」)《後漢書?西羌傳》注案:《存真》、《輯校》列於宣王三十六年。   〔三七〕後二年,晉人敗北戎于汾隰,戎人滅姜侯之邑。(注:「並見《竹書紀年》。」)《後漢書?西羌傳》注案:《存真》、《輯校》列於宣王三十八年。   〔三八〕明年,王征申戎,破之。(注:「並見《竹書紀年》。」)《後漢書?西羌傳》注案:《存真》、《輯校》列於宣王三十九年。   〔三九〕後十年,幽王命伯士伐六濟之戎,軍敗,伯士死焉。(注:「並見《竹書紀年》。」)《後漢書?西羌傳》注案:《訂補》云:「案《西羌傳》作「後十年」,謂周宣王三十九後十年。宣王四十六年卒,又三年即當幽王三年。」是。《存真》、《輯校》、《訂補》均泥於杜預《春秋經傳集解後序》「惟特記晉國,起自殤叔」之語,因自殤叔始即列晉國年次,而以幽王之事附見。《後序》之語,當與《晉書?束皙傳》參證,傳文明言:「其《紀年》十三篇,記夏以來至周幽王為犬戎所滅,以「晉」事接之。」是《紀年》記周事當至幽王之亡為止,《太平御覽》所引有「幽王八年」,「幽王十年」事(見下),可證。昔人誤會《束皙傳》之「以事接之」,即為《後序》所云「編年相次」之意,實則《晉書》當脫「晉」字,所謂「以事接之」,指幽王死後方接以晉事。此處脫「晉」字,錢大昕《十駕齋養新錄》卷一三「竹書紀年」條及《二十二史考異》卷二一已指出:「「事」上當有「晉」字,刊本脫。」至《後序》所云「起自殤叔」,當謂《紀年》記晉國事起自殤叔,殤叔以前《紀年》無晉事而已。本條《存真》、《輯校》列於晉文侯元年,《訂補》以為「當作「二年」」。

  〔四0〕《紀年》曰:幽王八年,立褒姒之子曰伯服,為太子。《太平御覽》卷一四七皇親部《紀年》曰:幽王立褒姒之子伯盤,以為太子。《太平御覽》卷八五皇王部《汲冢紀年》云:平王奔西申,而立伯盤以為太子。《左傳?昭公二十六年》正義案:《左傳?昭公二十六年》正義引束皙云:「案《左傳》「攜王奸命」,舊說攜王為伯服。伯服,古文作伯盤,非攜王。」此束皙校正《紀年》之語。《國語?鄭語》、《史記?周本紀》皆謂褒姒之子名伯服,舊釋《左傳》者亦稱之為伯服,並以伯服為攜王。和嶠、荀勖初釋《紀年》時,當據《國語》等書釋作伯服,故束皙正之。案《紀年》原文應作「般」,「般」即古文「盤」字。雷學淇《竹書紀年義證》卷二七云:「《尚書》甘盤,《史記?燕世家》作甘般。《商書》盤庚,《國語》作般庚。」甲骨文盤庚亦作般庚。「般」、「服」形近,《國語》等書因誤般為服,和、荀循舊誤以釋《紀年》,束皙正之,是。古本《紀年》當已據束皙之說作「伯盤」,後人復據《國語》、《史記》等書臆改為「伯服」,今影宋本引此一作「伯盤」,一作「伯服」,猶改之未盡者,而清代鮑刻本乃全改為「伯服」。《存真》、《輯校》未見宋本,仍作「伯服」,《訂補》已及見影宋本,亦未指出。又《輯校》、《訂補》所引《御覽》皆訛作卷八四,《存真》作八五,不誤。

  《存真》、《輯校》改「幽王八年」為晉文侯七年。

  〔四一〕《書紀年》曰:幽王十年九月,桃杏實。《太平御覽》卷九六八果部案:《訂補》云:「朱本無此條。」實則《存真》改「幽王」為「幽公」,列入晉幽公十年,注云:「《太平御覽》九百六十八。」《輯校》既錄此「幽王十年」條,又據《存真》收幽公十年條,誤。《存真》、《輯校》列於晉文侯九年。

  〔四二〕盟於太室。《紀年》。《北堂書鈔》卷二一帝王部案:《輯校》誤作卷二二,《今本竹書紀年疏證》同誤。

  《左傳?昭公四年》:「周幽為大室之盟,戎狄叛之。」《紀年》所記當即此事。《存真》未收,《輯校》附於「無年世可繫者」。今本《紀年》云:「(幽王)十年春,王及諸侯盟於太室。」現姑從今本列此。

  〔四三〕《汲冢竹書紀年》:(伯盤)與幽王俱死於戲。先是,申侯、魯侯及許文公立平王於申,以本大子,故稱天王。幽王既死,而虢公翰又立王子余臣於攜。周二王並立。《左傳?昭公二十六年》正義《汲冢紀年》曰:幽王死,申侯、魯侯、許文公立平王於申,虢公翰立王子余,二王並立。《通鑑外紀》卷三案:《左傳?昭公二十六年》:「至於幽王,天不弔周,王昏不若,用愆厥位,攜王奸命。」此攜王即王子余臣。雷學淇《竹書紀年義證》卷二七云:「攜,地名,未詳所在。《新唐書》:《大衍曆議》謂豐岐驪攜皆鶉首之分,雍州之地,是攜即西京地名矣。」《國語?魯語上》:「幽滅于戲。」韋昭注:「幽,幽王,為西戎所殺。戲,戲山,在西周也。」與《紀年》同。

  《存真》、《輯校》列於晉文侯十年。《訂補》云:「《左傳》疏引原不繫年,此據《國語》與《史記》幽王十一年死,繫之於此。」現列於幽王十一年。

  〔四四〕《汲冢紀年》曰:自武王滅殷,以至〔于〕幽王,凡二百五十七年。《史記?周本紀》集解《汲冢紀年》:西周二百五十七年。《通鑑外紀》卷三《汲冢紀年》曰:自武王至幽王二百五十七年。《通鑑外紀》卷三案:日本高山寺藏古鈔本《周本紀》「以至幽王」作「以至于幽王」(見《史記會注考證校補》卷四頁六0),以《集解》所引「湯滅夏以至于受」(見上)例之,是,據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