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风吹火火欲然,老枭夜啸白昼眼。
山头月出狐狸去,竹径归来天未曙。
黑松密处秋萤雨,烟野闻声辨乡语。
有声无音知谁是,寒风莫射刀伤处。
开门悬纛稀行孤,半是生人半是鬼。
犹道能言似昨时,白日牵人说兵事。
高幡影卧西陵渡,召鬼不至毘卢怒。
大江流水本隔侬,凭将咒力扳浓雾。
中流灯火密如云,饥魂未食阴风鸣。
髑髅避月樱残黍,幡底飒然人发竖。
谁言堕地永为禹,圣明功德不可议。
那太祖领了大队人马自婺州回至金陵,文武官员出城迎接庆贺,不题。
且说江州徐寿辉,有手下陈友谅以得龙袍、玉带什物,献于寿辉,择日改了国号,即了天子之位。常虑安庆府为江州左肋之地,不可不取。屡屡遣兵命将皆不得利,寿辉甚是恼怒。一日早朝已毕,遂遣陈友谅为大元帅,统了十万兵马驻小孤山。都督倪文俊统领精兵五万,夹攻安庆。那安庆府城元将姓余名阙,字廷心。世家威武,父亲在庐州做官,遂居住在庐州。元统元年遂举进士及第,除授湖广平章,真个是文武全才,元朝第一员臣子。把那徐寿辉麾下攻打的军马七战七败。闻知陈友谅领兵来攻,便纵步提戈,当先出马与那先锋赵普胜战到八十余合,不分胜败。天晚回兵。将及二更,恰有祝英又领兵二十万来接应。陈友谅便叫赵普胜攻东门,倪文俊攻南门,祝英攻北门,自统大兵攻西门,四面如蚁的重重裹来。余阙见西门势头更急,心知寡不敌众,便督敢死士三千出城与陈友谅对战。从古说得好:一人拚命,万夫莫挡。”那余阙到友谅阵中,奋起平生气力,这些随来的精勇,个个持死杀来,真个是摧枯破朽直撞横冲,杀得友谅远走二十里之地。正好追赶,恰听得倪文俊攻破了南门,余阙大惊把头回看,但见城内火焰冲天,便勒马回兵来救。那友谅也骑马追来,赵普胜、祝英又杀入城中,元朝兵将俱各逃散。余阙独马单鎗,与贼死战,身中了十余鎗,路至清水塘边以刀自刎,死于塘内。其妻蒋氏及妾耶律氏,抱了儿子德臣、女儿安安、外甥福童皆在官署中投水而死。那余阙死时,年纔五十有六,着有五经余氏注疏,至今,学士遵为指南。葬在南门外。后来,太祖一统登基,特嘉其忠,立庙于忠烈坊,岁时致祭,这也不赘。
且说陈友谅既取了安庆,同旗将丁普郎镇守。自领兵回到江州朝见徐寿辉,备说安庆已取,留兵镇守一节。寿辉大喜,正将赏功,祇见倪文俊出班大叫,曰:“攻取安庆,全是微臣之功,不干友谅之力!”寿辉变色,问曰:“怎见是卿之功!”文俊奏道:“友谅攻打西门被余阙领敢死之士三千,出城大战,友谅奔走二十里外。臣率士卒奋勇先登,众所共见,怎说是友谅的功绩?”寿辉大怒,对友谅曰:“你为元帅,不能对敌败走,且欲冒领军功,欲学晋时王浑乎?”友谅曰:“初时四面攻打,余阙祇是固守城池,我们兵马谁敢先登。后来,余阙因臣攻西门势急,祇得引兵出战,臣假作佯输哄他来赶,文俊方得领兵入城。设奇指示,皆臣之力。”寿辉便叱曰:“休得胡说。本当治以军法,姑念汝之旧功免死。”即刻令左右拘拿印绶,不许与共军国事情;友谅此时真个是:地裂无处遮丑面,鬼门难进免羞惭。闲住在家,甚是恼恨。
原来张定边、陈英杰与友谅相善,两人俱有万夫不挡之勇。向来彼此依附,往来极密的。一日,友谅接两人到家,曰:“寿辉昔日蕲黄起义,今日据有荆襄地面,坐享富贵,皆出我万死一生之力;今一旦削我兵权,安置私第,真是无义之徒,令人可恼!”定边对曰:“事有何难,今宅中家兵有五百余人,明早可令暗藏利器,伏于朝外,祇唤二人带剑随行。元帅佯言上殿奏事,寿辉必无所备。元帅便可挺剑行事,我二人乘机杀了倪文俊,便号令满朝文武,事可顷刻而成。”友谅大喜,曰:“若得事成,富贵同之。”两人别去,不题。
友谅便令家兵准备器械。次日早晨,友谅便把家兵五百暗暗的四散伏于朝门之外,祇引力士二人跟随。依班行礼毕,便挺身上殿,曰:“昔日蕲黄起义,直到如今无限大功皆我一身死力成事,今日何故忘我的功劳,夺了我的兵印?”寿辉闻言大怒,喝令左右擒获斩之。友谅乘势便把剑砍了寿辉。倪文俊急夺武士铁挝还击友谅,早被张定边在后一剑杀死;遂同陈英杰按剑高叫曰:“徐寿辉不仁不义,不足为吾王;陈元帅文武盖世才德兼全,我等宜共立为帝,享有大宝。倘有不服者以文俊为例!”群臣那个敢再声张。那张定边即令扛去了寿辉、文俊尸首,率群臣下殿,呼拜万岁。友谅曰:“今日非我忍为此不仁之事,但寿辉负我恩德,吾故仗义行诛。今张元帅扶我为主,卿等俱宜协力同心,辅成大事,所有富贵我当照功行赏。”群臣听命。当日,友谅立妻杨氏为皇后,长子陈理为太子,以杨从政为大丞相,张定边为江国公兼掌兵马大元帅,陈英杰为武国公,赵普胜为勇德侯,各兼平章政事。胡美、祝英、康泰三人,守淇都。建都江州,国号汉。帝颁诏所属州郡退朝回宫,不题。
却说陈友谅原是沔阳人,渔家之子。大来做个县吏,嫌出身不大,因弃去了职业学些棍棒,会徐寿辉起兵便慨然从之。尝为倪文俊所辱。祇是领兵为元帅,与倪文俊争功,便杀了寿辉害了文俊,自立为汉帝。此时正是至正十九年十二月初旬的事。次日设朝,勇德侯赵普胜出班奏曰:“今有池州地界,实为我国藩篱,近被金陵窃据,我国未可安枕,望我王起兵攻之。”友谅准奏。即令普胜为元帅,率兵五万攻打池州,择日起兵。友谅对普胜曰:“金陵人多智勇,猝难取胜。可扬言攻取安庆,使其无备,庶可一鼓而擒。”普胜领命,因率兵从南路来寇池州。不一日,到城下安营。朱兵镇守池州却是张德胜、赵忠二人,闻得汉兵猝至,便议道:“此明是袭我之无备耳。”赵忠曰:“元帅可诏兵坚守,我当领兵对敌。”次早,率兵一千出战,赵忠奋勇先驰,部卒都死力争赴,贼众大败。赵忠乘势追逐约有五十余里,不意马仆,被贼兵捉去。阵上刘友仁急来救时,又被贼兵万弩俱发,当心一箭死于阵中。那普胜便引兵周围,困了池州,攻打甚急。张德胜在城上,把那飞弩、石炮掷将下来,贼兵虽是中伤,然众寡莫御。正没理处,祇见正西角上,一支人马飞奔赶来,摆开阵势。德胜把眼细看,却是俞通海取了黄桥、通州,一路得胜,回兵来援。那通海水陆并驰,士卒勇敢,普胜祇得弃州而遁。通海也因升了签书枢密院事,便与张德胜稍稍叙些心事,即日向金陵而回。
且说普胜途中闻知俞通海撤兵回去,仍复引兵前来攻打。张德胜出兵对敌,普胜败走,德胜飞奔来追,不防普胜放一标箭,正中右腿,德胜负痛奔回,四下里被普胜紧紧围住。却有养子张兴祖对德胜商议,曰:“如此重围,急须向金陵求援,方可解脱;不然恐粮草不支,是为釜中鱼矣。”德胜曰:“这般铁桶,谁能出去?”兴祖曰:“今夜一更,父亲可选精锐兵三百,儿当舍命前往。”德胜大喜,依计草了奏章,至夜付予兴祖,领兵冲出而去。果然杀透了重围。普胜因见他所部军卒甚是骁勇,也不敢十分赶来。此行却是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