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余秀英自从别了王元帅,与使女拿云、捉月直奔徐鸿儒营中而去。官营与贼寨不过五里之遥,将近四更以后,便到寨内。此时徐鸿儒、非幻、余七三人正在那里拜斗。余秀英从半空落下,余七一见妹子到来,好生欢喜。当时因拜斗未毕,不便说话。

余秀英就站在一旁,等他们三人将斗拜毕,先与徐鸿儒行了礼,然后说道:“师父前者到宁王府,彼时徒弟适值感冒风寒,未能参见,多多有罪。今者病已全好,侍奉宁王之命,前来听候师父差遣。”徐鸿儒道:“罢了,我徒今既前来,没有事令你所管,你可专管落魂亭。因此亭系集阴气而成,非阴人执掌不可。贤徒到此,真乃万千之幸!那怕他七子十三生纵有通天本领,将二门破去,得贤徒掌管落魂亭,他们到了此处,也就要前功尽弃的。但此落魂亭一事,责任重大,贤徒务要格外慎重才好。”余秀英道:“既承师父见委,徒儿敢不当心!但不知这落魂亭上如何布置,敌人到此如何摆布于他,尚望师父教我,以便徒儿遵守。”徐鸿儒道:“今夜不及指示,且待明日,为师教道于你便了。”余秀英答应,又与非幻道人及余七见过礼,当下问非幻道人道:“愚妹闻得徐鸣皋已陷入阵内,不知现在何处?曾否身亡?师兄可否带愚妹前去一观?”非幻道人道:“贤妹何以问及于彼?”余秀英道:“只因愚妹与他有切齿之恨。从前我兄长大排迷魂阵时,他与傀儡生暗将愚妹的法宝偷去好多,以致兄长被七子十三生将迷魂大阵破去。若非他暗地盗我法宝,我兄长何致大败而逃。今既陷入阵中,无论他已死未死,愚妹定要将他寻出来,碎尸万段,方消昔日之恨!但不知现在何处?”

余秀英这一派巧言,说得非幻道人千真万信,当下答道:“他系陷入亡门,特恐他已经身死。贤妹既与他有如此仇恨,今夜也来不及去看,明日当与贤妹去看视便了。”余秀英道:“明日将徐鸣皋寻找出来,可否交与小妹带至偏僻所在,叫他受些零戮之罪,以报昔日之仇?不知师兄尚蒙允许否?”非幻道人道:“这有何不可,惟恐徐鸣皋业已骨僵而死了。”余秀英道:“即使他骨僵身死,我也要报仇的。”非幻道:“既如此,无论死活,总交与贤妹处治便了。”余秀英暗暗大喜,复又问徐鸿儒道:“近日敌营中还有什么动静?那七子十三生曾否全来?师父曾与王守仁开过几战?”徐鸿儒便将与玄贞子等比试剑法的话说了一遍,却不曾说出宝剑被人家削截一段、拂尘被玄贞子收去。余秀英听罢,却也暗暗好笑。当下徐鸿儒道:“贤徒路远到此,你可到后营去安歇罢。”余秀英答应,退出大帐,便与拿云、捉月同至后帐安歇去了。

到了后帐,却再也睡不着,只是念及徐鸣皋究竟生死如何,恨不能即刻天明,好与非幻去到那里看视。眼巴巴天已大明,他便起来梳洗已毕,用了早点,约有辰牌时分,便去大帐给徐鸿儒早参。此时徐鸿儒业已升帐,余秀英早参已毕,站立一旁。徐鸿儒道:“贤徒昨晚要去看视徐鸣皋,现在帐中无事,你可与非幻前去,将徐鸣皋抬出,即交与贤徒慢慢处治,以报昔日之仇便了。”余秀英听说,当下又谢过一番,即便起身,与非幻道人前去看视。

到了亡门之内,果见阴风惨惨,冷气逼人,余秀英也觉受不住。因道:“师兄,何以如此寒冷?徐鸣皋陷入此阵,今日已经三十一日了,焉有不骨僵之理?而况此处犹在门外,还未深入内地,徐鸣皋所陷之地,却在极深极冷之处。不必说徐鸣皋,就便七子十三生,到了此地,也要骨僵而死呢!”余秀英道:“师兄何以不怕呢?”非幻道:“我有保暖丹眼下,便觉不畏寒冷。”余秀英道:“除却保暖丹,还有什么可避之法呢?”非幻道:“只有师父那温风扇可以避得此冷寒,此外再无别法了。”余秀英道:“师兄,你这保暖丹,现在身上可有么?”非幻道:“敢是贤妹也要保暖么?”余秀英道:“正是,不知师兄果肯见赐一粒么?”非幻道:“贤妹说那里话来,你也非外人,皆是自家人,理当取出来与贤妹保暖。可是我这丹药,不但保暖,而且可以救人性命,那怕他骨僵而死,只须将此丹与他服下,只要不过四十九日,可以重生。愚兄本不应说这话,只因贤妹不是外人,徐鸣皋又是仇雠,若遇旁人,就便把丹药与他,那里还肯将此秘法告诉于他呢?”

余秀英听见这话,好生欢喜,因暗道:“既以这丹药可以救人重生,我何不如此如此,再骗他一粒过来,也好救徐鸣皋的性命。”主意已定,只见非幻道人已将丹药取出,递给过来。余秀英接过,即便放入口中,吞了下去,又与非幻道人向前走去。走未多远,便故意打了两个寒噎,自己复又说道:“怎么这丹药不行吗?服了下去,还是这样冷,怪不得令人受不住的。”非幻不知他的用意,因又说道:“贤妹不知,这丹药还有个道理,若遇女人服下,效验似不如男人。既然贤妹还受不住,好在愚兄这丹药尚多,贤妹,我再把你一粒。”余秀英听了此话,格外暗喜。于是非幻又拿出一粒,递给秀英。秀英接在手中,故意放入口内,其实背着非幻已收在一旁。

当下便与非幻走入阵中,四面一看,果见徐鸣皋睡在那里,便问非幻道:“这不是徐鸣皋么?”非幻道:“正是他。”余秀英急上前一看,只见鸣皋体冷如冰,面色如纸,板硬的睡在那里。余秀英看罢,好生难受,险些儿落下泪来,假复切齿恨道:“徐鸣皋,你昔日的英雄而今何在?你到此还有什么话说呢?你仗着自己的本领,又恃着傀儡生的法术,前去盗我的法宝,你也有今日!被我师兄将你陷在此处,叫你骨僵而死。我不惜你身死此地,只可惜我那法宝现在不知落在何处?也罢,冤有头,债有主,你莫谓我余秀英心太毒,我今日遇见你,你虽身死,我却不能不报昔日之仇。”口中说了这番言语,心中可着实不忍,即便令人将他抬入后帐,以便慢慢处治于他。当下有小军过来,将徐鸣皋速速抬出,送往后帐而去。

这里非幻道人与余秀英,到那十二门暨那落魂亭各处去看了一回,又说落魂亭如何利害。当与余秀英到了亭上,但见当中摆了一张桌子,有木架一座,架上插了许多旗幡,只见旗幡中有一面三角白绫小军幡,上写着“落魂亭”三字,四面系着铜铃。余秀英一见,便问道:“此幡便是招人魂魄的么?”非幻道:“正是此幡。但见有人前来,即将此幡向来人一招,那人便昏迷不醒,登时倒在地上,听人所为。此就叫着落魂幡,那怕他神仙也逃不过此难。”余秀英道:“原来有这等利害,足见师兄法术高明了。” 当下看过,仍回大帐而去。见了徐鸿儒,非幻即将落魂亭如何布置,如何施用旗幡,全告诉了余秀英的话,说了一遍。徐鸿儒问秀英道:“你曾否明白呢?”余秀英道:“徒儿也知道其中的奥妙了。随后只要等敌人前来,徒儿自会施展。”徐鸿儒道:“好在是现成事。以吾徒向来聪敏,自然不难。”说罢,余秀英方欲告退,只见徐鸿儒又道:“吾徒可于明日即到落魂亭上试演两天,以后便能纯熟。”余秀英道:“那里有这仇人前来?”徐鸿儒道:“是不难,只须将营内的小军招呼十数名来前,让吾徒先试一番究竟验否。”余秀英道:“如此以小军作为敌众,这不是先令小军身死么?”徐鸿儒道:“虽然将那些守军招来,展动落魂幡,拿小军作敌军,只不过稍述其性,断不至有性命之忧的。”余秀英道:“小军既不曾死,徒儿当如法先行试验便了。”徐鸿儒大喜,当下喊叫了一队小军,听候差遣。又叫余秀英先行去到落魂亭,看着非幻先行试验一回那落魂幡如何招展。余秀英便与非幻道人前去。非幻演了一回,余秀英一一记得清楚。非幻道人便率领一队小军冲杀过来,余秀英一见,即刻将那落魂幡招展起来。果然,那些小军个个昏迷,跌倒在地。毕竟这些小军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