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中日议和的结局,我国吃了大亏,损失极巨。因为辽东问题,经俄国人抗议,及德法两国帮忙,才从日本人手里夺回,然而大凡一个国家靠人家帮忙,总是没有便宜的,所以各国帮忙之后,俄国便和李鸿章签订了密约,将旅顺大连,租借了去,德国也占了胶州湾,法国也租了广州湾,同时英国要求租借九龙威海卫,竟纷纷蚕食起来,把中国当作一块肥肉,大家尽量的宰割。外交件件失败,国家威信扫地。内地人民,这时候虽然风气未开,尚睡在鼓里,究竟终有几个知识分子,明白大势,引为奇耻大辱。因广东是太平天国发祥地,开通又早,教会林立,便有许多党人出没。其时香山县属翠亨村,有一位革命志士,出来鼓吹人民合众救国。其人姓孙名文号逸仙,幼时肄业广州博济医校,专以施医救人,传教播道为宗旨,该医校中却多三点会党人,如郑士良辈,皆为孙文所知,结为兄弟,后闻香港英文医学校,此中人才尤多,孙文遂转入该校,又结识了陈少白、尤少纨、杨鹤云三人为友,相交甚密,朝夕往来,外人群呼他们四人,叫作四大寇。好在官方不甚注意,可以暗中活动,孙文毕业之后,便在澳门羊城两地以行医为名结交党人。其时恰巧遇着一位胆略过人的陆皓东志士,新由上海归来,闻孙文名,赞成革命,一见倾心,相偕至京津,上书李鸿章。这时李鸿章正在办理外交,对于人民上书一概不纳。二人虽事未成,对于清军的门径已熟,遂赴檀岛美洲,创立与中会,纠合海外华侨,以收臂助。因为华侨风气未开,人心锢塞,在檀岛鼓吹数月,仅有邓荫南与胞兄德彰二人,愿倾家相助,及其他亲友数十人赞同而已。然而清廷腐败尽露,人心愤激,上海同志宋跃如促二人归国,便与邓荫南及三五人返国,共策进行。欲袭取广州以为根据,开乾亨行于香港为千部,设农迷会于羊城为机关,当时赞襄干部事务者是邓荫南、杨卫云、黄咏商、陈少白等。而助运筹饷于羊城机关者,则陆皓东郑士良并欧美技师及将校数人,竭力经营。已过半年,筹备甚周,声势颇众,本可一击而生绝大影响。殊知以运械不慎,致被海关搜获手枪六百余杆,事机不密,陆皓东殉难,同时被株连而死者,则有丘四朱贵全二人,这次事被捕的却有七十余人,或囚或释,其中则有一位广东水师统带程炳光,被捕后,病死狱中。孙文郑士良陈少白三人幸得脱险,逃至香港,乘轮同渡日本。在横滨勾留数日,因中国内地搜捕甚亟,无计可施,三人只可各奔前程。郑士良久在会党,改名回国,收拾余众陈少白是日本通,借考察为名,独留日本。这时日本维新已久,人民以党人乃国事犯,皆愿为相交,乃有菅原傅曾根俊虎宫崎兄弟四人,互通消息,倒也颇不寂寞。孙文因一时不能返国,乃断发改装由檀香山到美国,去联络华侨,所说的无非是祖国危亡,清政腐败,非从民族根本改革不可。这时美洲各地华侨,风气尚是闭塞,影响很小,事被清使所知,大触忌讳。迨孙文到了英国伦敦,清公使龚照瑗便用计将他诱到使馆里面,就将他拘留在使馆后楼一间屋子,欲将他递解回国。这时孙文知道自己被诱,非常危险,人急计来,瞧见这楼房,门窗洞开。便写了一篇求救的文词,掏出两枚金镑,将纸裹好,从窗中掷了出去。刚巧有一个工人从这窗口走过见有人抛掷纸头,拾起一看,才知道是一封告急的信。上面写明确投康德利先生亲收,这康德利是英国有名博士。所以工人知道住址。工人便将信送与康德利,康德利一看,知道这是国际交涉,非由政府办理不可。便将此信呈与英国内阁大臣沙勃富,沙勃富得到孙文手书,经康德利从旁说明,随即带领武装警察,来到中国使馆,便问公使龚照瑗,要见广东孙文,吓得龚照瑗无言可答,只是支吾。沙勃雷笑了一笑说道,贵公使没有治外法权,敝国侨民旅客,贵公使岂能拘禁藏留,你难道不懂法律吗?龚照瑗自知理屈,便说孙文并不在此,沙勃雷知中国公使不愿交人,使令武装警察,抢入后楼,冲开房门,将孙文救出。孙文脱险之后,就到康德利处道谢,康德利与孙文本是师生,自然是十分亲热,遂留孙文在伦敦暂住。这桩消息传到中国,上海租界上的报纸就大肆鼓吹。弄得民气沸腾,有的说中国积弱已久,连一个人民在外国也不能引渡;有的说孙文有外国势道,一定要把清朝江山推倒,反把这革命思想印入人人脑海,渐渐地激昂起来了。中国南方一带真是革命弥天,就这桩事而论,可知清代驻外使臣之腐败,手段之卑劣了,若用这班官吏办外交,外交如何不失败呢?此事传到光绪帝耳朵里,那光绪皇帝究非昏庸之主,眼瞧著这种现象,心中如何不恼,愈是恼恨,就愈要变法。那天和翁同在上书记,商量变法自强之计,皇帝主张训练海陆军,锐意整顿,以图强盛。翁同说道:“皇上的圣意,臣是极佩服的,只怕皇太后未必肯依议而行。”
皇帝听了翁同的话,不觉心中更忧闷起来。等翁同退出以后,皇帝便到太后宫中请安已毕,母子们对坐闲谈,皇帝奏道,自中日一战以后,子臣日夜忧愁,以为现在中国所以失败的原因,就是因为武力不足,子臣拟派知兵大员,督练海陆军队,十年之后,兵练精了,自然可以报仇,但不知太后额娘之意以为何如?”
太后道:“我也是为这件事闷得连饭都吃不下去,皇帝既有此意,我甚赞成,但这督练大臣,很不容易选择呢?”
光绪帝道“子臣拟派李鸿章去督练,并以李秉衡为督办。”
太后道:“李鸿章固然是好,只是他身任北洋大臣,岂能分心练兵,我的意思,想派荣禄去,因他是名将之子,他的父亲与伯父都是阵亡的,他又很能知兵。”
皇帝道:“荣禄怕不成吧,他不过跟着贤亲王,训练过几年神机营,怎能知兵呢?”
太后不悦,向皇帝说道:“你如何知道荣禄不行呢?在我看,京官中知兵的人,除了荣禄,就没有第二个,你不要驳我的话。”
皇帝见太后面带怒容,不敢再驳只好陪着笑脸,答道:“太后额娘的话甚是,明日子臣就命户兵二部,详细议奏。” 太后点头,皇帝退出。又到上书房,召翁同、孙家鼐、陆润庠、王文韶等会议一次翁同等亦不敢驳皇太后的话,后来孙家鼐想了一个主意,就奏道:“皇太后的主张,虽然不敢再驳,但荣禄决不能用,又为皇上所深知,这一件事,岂不成了进退两难吗?然而臣有一计,今日只管拟旨,命户兵两部会议,明日臣等与户兵两部尚书密商,暗传谕旨,命户兵两部以无款复奏,岂不是两全其美吗?”
皇帝道:“此计甚好。”
翁同等退出之后,皇帝便下了一道上谕。其文云:奉上谕,本朝定鼎中原,虽以抚绥之道,然平静四夷,端赖武功,自发念忏灭以还,马放于野,弓藏于库,以示天下永无兵戎之祸,而使黎庶长享温饱之福,岂意海禁大关。列国以船坚炮利,为国土保障,政府国盾,我反国以礼让,屡致失败。甲辰甲午之役最为痛心疾首之事,应如何振兴军旅,整饬戎务之处,着户兵二部,会议具奏,钦此。这一道上谕下来以后。翁同、孙家鼐、陆润庠、王文韶四位大臣,便分赴户兵二部见满汉尚书,传知圣意,各尚书那敢不遵。过了两天,户兵二部,假开会议,复奏上去,说是国库空虚,无法筹办,奏请缓练军队。这个会衔的封奏递进,皇帝即留中不发,却被李莲英知道,偷着告诉太后。太后大怒,但亦无可奈何。过了几时,也是荣禄官运大来,忽然南洋大臣张之万因病出缺,皇帝要派李秉衡去接任。荣禄得了信息,忙着夜里进宫,见了李莲英,就要求李莲英替他说话,并说前次练兵的事,未曾到手,咱们已丢脸了,这一次若办成,我做了南洋总督。南洋是富庶之区,有的是钱,将来跟着我发财了,再说咱们有兵权在手,岂不好办?二人议毕,荣禄退出。那李秉衡乃是土匪出身,外号叫做铜锤李的呢。太后道:“李秉衡是唱铜锤的花脸吗?比金秀山怎么样呢?”
李莲英道:“老佛爷,您净记着唱戏的,不是的,李秉衡从前当土匪的时候曾杀人放火,做了许多案子,官兵因他腰间有两柄铜锤,十分凶恶,不敢捉他,后来替他起了一个外号,就叫做铜锤李,现在虽然做了巡抚仍不改其性,跋扈异常。所以人还叫他铜锤李。” 太后笑道:“这样说来,李秉衡倒是窦尔墩了,这样的人,还能用吗?皇帝怎么这般的糊涂!明天我一定要教训他,你瞧着吧!”
李莲英又乘机替荣禄说了许多好话,太后也答应了。第二天太后将皇帝宣进宫来,皇帝请安已毕,太后满面怒容,劈头一句,问道:“你真会用人,连窦尔墩都做了巡抚,不但做了巡抚,而且张之万死了,还要派窦尔墩去接任,你真会用人,你真会用人。可把我气坏啦。” 皇帝听了太后之言,莫明其妙,忙奏问道:“请示太后额娘,谁是窦尔墩呢?”
太后怒道:“李秉衡不是强盗出身,外号叫做铜锤李的吗?”
皇上忙脱帽磕头奏道:“太后额娘息怒。子臣不敢妄言,那李秉衡的确是进士出身,颇有才学,请太后勿信旁人的闲话。”
太后见皇上这般诚恳的说着,就不便再发作了,忙转过话头说道:“不管是强盗也好,是进士也好。他做着山东巡抚大可不必调动,而且以一个巡抚就一跃而为南洋大臣,也不怕外间议论,我想派荣禄去,荣禄这孩子,心地忠诚,精明强干,一定能胜任的,你可别再驳我啦。”
皇帝不敢再奏,喏喏而退。太后又喝道:“皇帝回来,明天可是要看谕旨的,你赶紧命他们抄发,别再同那些上书房的师傅,又去叨叨唠唠地商议了。”
皇帝连连答应,退了下来。正是:奸佞盈朝难诛芟忧勤谋国须求才欲知光绪帝以后情形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