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变卑

  日中则昃,人生得志能有几时。所以福分胜人者,其势力必不求胜于人也。  谦卦六爻皆吉,谦受益也。既济六爻皆无吉利之辞,初爻深致其戒,谨得无咎,满招损也。

  扬州府虽系淮扬道属员,然其职分大小,不过相隔一间。旧例新道官上任,扬州府必具官衔脚色手本,由脚门报门趋进跪下。道官即吩咐掩门,内衙师生坐待茶,从不叩头庭参者。

  曾有高淮道,为人奢华骄傲,新到任,就不循旧规。那时施府尊讳世纶,往淮进谒,双手捧着红手本,站在脚门俟候报门进谒,当堂跪下,旁边竟不打鼓退堂,又不吩咐掩门请起。施公此时无奈,只得叩头庭参而出。气恼不过,随即差拿道官的头役处治。有府柬房力禀说:“道尊虽是弟兄官职,毕竟老爷系他属下。岂有府官反拿道役处治之理。”再三婉禀,施公只得忍气回来。方才过了三个月,施公忽接到按察司一牌,仰扬州府即刻差拘高淮道审明,连人解司定罪。原来高淮道于到任之初,即得民间许多贿赂,又科派民间许多供用器物,旋被部科风闻题参,因此发院司转发扬州府审解。此时施公即差人拘高某来扬,随悬牌大书一起犯官高某限次日午堂听审。那时高某知道,必然报复昔日庭参,难免受辱。星夜请了合城乡宦,再三恳情,求在内衙审问,稍存脸面。施公回云:“高某到任之日,旧例内衙谒见他,并不依从,我已在堂上叩头。今日本府并不违例,只照旧堂上审问,并无别说。”众宦再三禀恳,坚辞不允。高某无奈只得布衣去帽,报门一起犯官高某进审。在堂中跪下,叩头,完,施公旁坐不答。叫取草簟,许他在地上坐着问供。幸喜施公有量,见高某叩谒,便不记往事,从宽详解,照律问罪,追赃给民。世上反复的事也甚多,从不曾有如此迅速。仕途窄狭可不畏哉。至有财富势力者,亦不可恃以凌人也。  骄傲论  昔袁了凡曰:“易称:天道恶盈而好谦,鬼神害盈而福谦。书曰:满招损,谦受益。每见寒士将达,必有一段谦光可掬。盖天之将发斯人也,未发其福,先发其慧。此慧一发则浮者以实,肆者以敛,必然之理也。是以人必虚心屈己,常有欿然不足之意,方是受福根基。”王阳明曰:“今人病痛大段,只是傲。千罪万恶,皆从傲生。傲之反为谦。谦字便是对症之药。凡人之傲者,必自足,自足则中满,中满则内无受益之地。傲必凌人,凌人必绝物,绝物则外无启迪之人。是德日减而过日集。”此等人无论不发,即发亦无大受用。每见无知之人,小有才华,生当顺境,根器既薄,性情又劣,气质又刚,识量又浅,自谓才可惊人,权能压众,一切骄容傲态,无所不至。喑哑叱咤,妄逞威锋,凡遇贫寒亲族,朴实宾朋,恣意凌侮,甚且呵群骂座,辱人难堪,岂知人情反复,冰山自倒,死灰可燃,其取辱更甚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