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子曰:修身以寡欲为要,行己以恭俭为先,自天子至于庶人,一也。

  道不能无物而自道,物不能无道而自物。道之有物,犹风之有动,犹水之有流也,夫孰能间之?故离物求道者,妄而已矣!

  释氏之学,必欲出死生者,盖以身为己私也。天道有消息,故人理有始终。不私其身,以公于天下,四大和合,无非至理;六尘缘影,无非妙用,何事非真,何物非我?生生不穷,无断无灭,此道之固然,又岂人之所能为哉?夫欲以人为者,吾知其为邪矣。

  道非仁不立。孝者,仁之基也。仁者,道之生也。义者,仁之质也。

  未能无欲,欲不行焉之谓大勇,未能无惑,惑不苟解之谓大智。物不苟应,务尽其心之谓大仁。人而不仁,则道义息。

  强暴感仁义而服者有矣,未闻以强暴服强暴而能有终者也。

  孝莫大于宁亲,宁亲莫大于存神。神存天地之间,顺其命,勿绝灭之而已矣。死生者,身之常也。存亡者,国之常也。兴废者,天下之常也。绝灭者,非常之变也。圣人制四海之命,法天而不私己,尽制而不曲防,分天下之地以为万国,而与英才共焉。诚知兴废之无常,不可以私守之也。故农夫受田百亩,诸侯百里,天子千里。农夫食其力,诸侯报其功,天子享其德。此天下之分,然非后世擅天下者以大制小、以强制弱之谋也,诚尽制而已矣。是以虞、夏、商、周传祀长久,皆千余岁。论兴废,则均有焉。语绝灭,则至暴秦郡县天下,然后及也。自秦灭先王之制,海内荡然无有根本之固。有今世王天下,而继世无置锥之地者。有今年贵为天子,而明年欲为匹夫不可得者。天王尚焉,况其下者乎?是以等威不立,礼义难行,俗化衰薄,虽当世兴废之常,而受绝灭之祸也。其为不孝孰大焉!悲夫!秦、汉、魏、晋、隋、唐之君,真可谓居绝灭之中而不自知者也。是故大易垂训,必建万国而亲诸侯,春秋立法,兴灭国而继绝世。

  义有定体,仁无定用。

  道无不可行之时,时无不可处之事。时无穷,事万变,惟仁者为能处之,不失其道而有成功。权数智术,用而或中则成,不中则败。其成败系人之能否,而权变纵释不在我者也。岂不殆哉!

  天命不已,故人生无穷。其耳目、口鼻、手足而成身,合父子、君臣、夫妇、长幼、朋友而成世,非有假于外而强成之也,是性然矣。圣人明于大愉,理于万物,畅于四肢,达于天地,一以贯之。性外无物,物外无性。是故成己成物,无可无不可焉。释氏绝物遁世,栖身冲寞,窥见天机有不器于物者,遂以此自大。谓万物皆我心,物不觉悟而我觉悟,谓我独高乎万物。于是颠倒所用,莫知所止,反为有适有莫,不得道义之全。名为识心见性,然四达而实不能一贯。展转淫遁,莫可致诘。世之君子信其幻语而惑之。孰若即吾身世而察之乎?

  先道而后言,故无不信之言。先义而后行,故无不果之行。

  阴阳成象,而天道着矣。刚柔成质,而地道着矣。仁义成德,而人道着矣。  万物生于天,万事宰于心。性,天命也。命,人心也。而气经纬乎其间,万变着见而不可掩。莫或使之,非鬼神而何?

  法制者,道德之显尔。道德者,法制之隐尔。天地之心,生生不穷者也。必有春秋冬夏之节、风雨霜露之变,然后生物之功遂。有道德结于民心,而无法制者为无用。无用者亡〔刘虞之类〕。有法制系于民身,而无道德者为无体。热体者灭〔暴秦之类〕。是故法立制定,苟非其人,亦不可行也。

  学进,则所能日益。德进,则所能日损。不己而天,则所能亡矣。

  事成则极,极则变。物盈则倾,倾则革。圣人裁成其道,辅相其宜,百姓于变而不知。此尧舜所以为圣也。

  造车于室而可通于天下之险易,铸鉴于冶而可以定天下之妍丑,盖得其道而握其要也。治天下者何独不观乎此而反求诸身乎?是以一正君心而天下定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