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凡人之家,有子弟及妇女好传递言语,则虽谓舅姑、伯父、妯娌皆假合,强为之称呼,非自然天属。故轻于割恩,易于修怨。非丈夫有远识,则为其役而不自觉,一家之中乖变生矣。于是有亲兄弟子侄隔屋连墙,至死不相往来者;有无子而不肯以犹子为后,有多子而不以与其兄弟者;有不恤兄弟之贫,养亲必欲如一,宁弃亲而不顾者;有不恤兄弟之贫,葬亲必欲均费,宁留丧而不葬者。其事多端,不可概述。亦尝见有远识之人,知妇女之不可谏诲,而外与兄弟相爱常不失欢,私救其所急,私周其所乏,不使妇女知之。彼兄弟之贫者,虽深怨其妇女,而重爱其兄弟。至于当分析之际,不敢以贫故而贫爱其兄弟之财者,盖由见识高远之人不听妇女之言,而先施之厚,因以得兄弟之心也。妇女之易生言语者,又多出于婢妾之间。婢妾愚贱,尤无见识,以言他人之短失为忠于主母。若妇女有见识,能一切勿听,则虚佞之言不复敢进;若听之信之,从而爱之,则必再言之,又言之。使主母与人遂成深仇,为婢妾者方洋洋得志。非特婢妾为然,仆隶亦多如此。若主翁听信,则房族、亲戚、故旧皆大失欢,而善良之仆佃皆翻致诛责矣。

  「译述」大凡人之家中,如若有子弟或者妇女喜欢搬弄是非的话,那么她们所叫的公爹、公婆、伯父、叔父、妯娌之属都是因嫁后丈夫的缘由而来,虽然竭力地显示其亲近在称呼之上,却并非天然的血亲,没有血缘关系。所以能够很轻易地割舍恩义,随随便便就结下仇怨。除非其丈夫有远见卓识,否则就会在不知不觉中被其牵着鼻子走,玩弄于股掌之上,一家之中的变故,也将要发生了。于是有些亲兄弟亲子侄隔屋而居,连墙为邻,却到死不相往来;有些人没有子嗣却不肯过继其兄弟的儿子为后;又有自己有许多儿子而不愿给一个与他兄弟的;有不体恤他兄弟家境窘迫,在奉养双亲时坚持一切用度绝对平摊,否则宁愿舍弃父母恩义而不复赡养的;有不体恤他兄弟经济拮据,在归葬父母时一定要均摊费用,不然宁可停棺于厅而不让父母入土为安的。似此之事,犹有许多,不可一一列举。我也曾经闻见过一些有见识的人,知道妇道之人不可能用言语道理说转他们,因而在外与兄弟们交往时,常私下里救济些财物,使兄弟度过急困,或私下里施送些东西,使他们得到帮衬。兄弟间相互爱护不失和睦而相安无事,却又不让自己的妻子知道。这样一来,那位较困难的兄弟,虽然内心怨恨兄弟之妻,却因为敬重爱戴自己的兄弟,到了该分家分财物的时候,也不敢借口自己贫困而去贪求图谋他兄弟的财产了。内里原由,怕是那位见识高远之人不听信妻子的挑拨离间之辞,而能够预先厚待自己的兄弟,从而赢得了兄弟的敬重之心吧。妇女当中爱说闲话的,又往往是那些奴婢和妾。奴婢和妾一般都愚笨没有修养,又没有见识,喜欢用背后说别人坏话的方式来讨主母的欢心。如果主母有见识,能够做到不听信闲言碎语,那么奴婢和妾以后也就不敢再在主母的耳边说别人的坏话了;如果主母听信这些话,并因此而宠爱进谗言的婢妾,那么这些婢妾日后必定还会嘀嘀咕咕,说个不停。终于使主母与别人结了仇怨,那些婢妾才感到洋洋得意。不仅仅奴婢和妾这样,其他佣人也是这样的。如果主人听信这些谗言,那么就会与本族、亲戚、朋友都闹出矛盾来,那些善良正直的仆人和佃农反而会因为主人听信谗言而受到惩罚。

  「评析」如果你想把一件事情办好,办成功,告诉你一个良方:“近贤才,远小人。”近贤才,你就听不到“小人之言”。自古及今,无数的帝王由于邪佞之人的“献谗”而终于身死国灭,当然也有好多的帝王,其高明之处正在于不听信小人的背后之言而使国家昌盛。  斛律明月,是北齐的优秀将领,威震敌国。北周每年都要凿碎汾河上的冰,就是担心齐兵西渡,等到斛律明月被祖孝徵谗言构罪杀害,北周才有了吞并北齐的意图。

  高颎有治理国家的卓越才能,辅佐隋文帝完成了霸业,做隋朝丞相二十余年,隋朝依赖他使天下安宁。隋文帝听信妇人的巧言,一味排斥他,后来他被隋炀帝杀害,隋朝的法制政令从此衰败。

  隋太子杨勇统帅军队,代理朝政前后二十年,本来早已确定了名分,宰相杨素欺骗皇上,残害忠良,使他们父子间的正常关系遭到破坏,逆乱的源头由此而开。隋文帝最终祸及自身,国家很快灭亡了。  唐太宗是一个明君,对这种谗言误国的现象感慨颇多。贞观初年,太宗对侍臣说:“朕看前代进谗言的奸佞小人,都是国家的害虫。他们花言巧语,结党营私;昏庸的国君,没有不被迷惑的,忠臣孝子因此泣血含冤。所以兰花正要茂盛,秋风却来摧折;君王想要明察,谗巧之人来遮蔽。这类事情都载于史书,不能一一例举。”贞观十年,太宗对侍臣又说:“太子的老师,自古以来就难以挑选,成王幼小的时候,周公、召公做他的老师。成王左右都是贤德之人,天天聆听良好的教诲,能够不断增加仁义道德,成王于是成了圣贤之君。秦朝的胡亥就不是这样了,用奸佞之人赵高做了老师,教他严苛的刑法。等到胡亥即位,便诛灭功臣,杀戮亲族,酷烈暴虐不止,不久国亡身死。由此看来,人的善恶,确实会受到左右亲近之人的影响。”